112 诏讨东郡出汝南(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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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书令皇甫嵩、朱俊分兵,一路去讨东郡,一路去讨南阳郡。诏书虽然下来了,却也不能立刻就拔营出,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汝南郡兵伤亡殆尽,太守赵谦现如今手头上没有什么兵马,需得帮他重建郡兵,要不然,待皇甫嵩、朱俊等一离开,说不定汝南又要乱起来了。
要知,汝南十余万黄巾军被斩获俘虏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不少星散逃去了别地或隐藏在了民间,他们仍蠢蠢欲动,若没有足够的兵马震慑,极有可能会再次生乱。为了不致汝南的局面出现反复,皇甫嵩、朱俊把缴获到的铠甲、兵器之类分给赵谦了一部分。和颍川一样,汝南本来也是有兵库的,就在郡治平舆,但是早被黄巾军抢掠一空。
得了皇甫嵩、朱俊援助的兵械、铠甲,赵谦当即下榜文,向全郡招兵。
黄巾之乱使得汝南百姓要么家破人亡,要么流离失所,流民很多,为了讨口饭吃,榜文一下来,三天内就有数千人应征。赵谦令郡中吏员细细甄别,只选良家子,不用无赖儿,尤其注意对太平道信徒、汝南黄巾漏网兵卒的甄别,最终选定了三千人,重新组建了一支郡兵。
皇甫嵩、朱俊、荀贞、孙坚、傅燮等分兵打下各县时,各县的豪强士族趁机组成了规模不同、大小不一的地方武装,有的数百人,有的百十人,各县都有,这些武装加到一块儿有四五千人。如此,郡中有三千郡兵,地方有各县“县兵”,上下呼应,足可保暂时无事了。
战乱之后,汝南郡府很困窘,不但没兵械,也没钱、没粮食,之前府库里存的粮、钱都被汝南黄巾抢走了。皇甫嵩、朱俊送佛到西天,又援助赵谦了一些钱财、粮食。说起来,援助赵谦的这些东西,兵械也好,钱财、粮食也罢,其实都是汝南郡自己的东西,只是被汝南黄巾抢走,复又被皇甫嵩、朱俊夺回罢了。虽然如此,这些东西如今却都算是缴获了。皇甫嵩、朱俊率数万汉兵作战也是需要补给的,在颍川时,因为颍川北部诸县没有失陷,颍川文太守还能组织民力给他们输送补给,入了汝南后,文太守虽然奉旨继续给他们输送粮秣补给,但路程遥远,损耗大,远远不够,皇甫嵩、朱俊所率之军的补给很多都自己弄来的。怎么弄?皇甫嵩是个名将,爱惜羽毛,治军甚严,断然不会做强抢民间之事的,所以大部分都是从汝南黄巾的缴获中来的,能分给赵谦一些已经很是不易了。赵谦对此非常感谢皇甫嵩和朱俊。
两汉之文武虽已有了分途,出现了世代习儒的文官家族和世代将门的武官家族,但还不像后世一些朝代泾渭分明,尚有前秦之遗风,所谓出将入相。有战事了,带兵出征,仗打完了,入朝做丞相。因此之故,皇甫嵩、朱俊虽是带兵的将军,但与赵谦这样的文臣太守相处得还不错。事实上,赵谦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太守别名郡将,一郡之将,需要时也是要上战场的,早前与汝南黄巾作战,他尽管屡战屡败,却也不是躲在后边,也是冲锋陷阵过的。
老实说,荀贞对时下的这种风气是很喜欢的。汉风质朴刚健,非常合他的胃口,——只不过近代以来,也许是因为刚至柔来,又或者是阳尽阴生,在这质朴刚健的主流之外,却又起了一股流行的趋势,即熏香傅粉,如荀彧就好熏香,这种风气加上时下的清议之风,展到后来就成了魏晋的风流,清谈弄玄,搔弄姿,魏晋固然风流,率性而为可以接受,然而这种偏向女性化的审美和空谈大言却实在让人吃不消。对这种新兴的风气,荀贞不是很喜欢,不过他现如今人微言轻,却也管不了这些,看不惯也只能看不惯而已。
这些都是题外话,却说当下。在赵谦重建郡兵时,皇甫嵩、朱俊等汉兵也在重新编训。
皇甫嵩、朱俊收纳了近万的黄巾俘虏,需要妥善编训。
荀贞接到的皇甫嵩的第一道将令就是:各部整编,集合训练。
荀贞部得了两千俘虏,在得到这些俘虏时,他就初步给他们进行了编制,除了编入本部的三百人外,其余一千九百人独自成军,他给起了一个名字,称之为:“汝南营”,何仪所带之九百人是“汝南左营”,许仲、刘邓、原盼等所带之一千人是“汝南右营”。从此之后,荀贞麾下就有三营,可分为三军使用了,中军自然就是他的本部,左右两军即是汝南左右营。
在接到皇甫嵩令整编、集训的将令后,他整日泡在营中,又把汝南左右营的编制细化了一下。
他手头可用的人不多,虽有大批的西乡轻侠、里民,可这些都是他的本部基础、骨干力量,不可能全部调到汝南左右营里去。中军,也即本部的作战力量是第一位的,与其使这三部人马战力平均,不如优先保持本部的可靠和战力。故此,他从本部中没有抽调太多的人,只抽调了数十人,并把这数十人全部编入了汝南右营,以加强许仲、刘邓、原盼等对汝南右营的掌控力,而对汝南左营,他一个人也没放进去,全凭何仪自己安排编制。
经过细化编制,他部下这三千人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中军是骨干,忠诚可靠,战力最强,右军次之,不能保证非常忠诚,但至少可以掌控住,左军再次之,忠诚和战力全得看何仪。
这样的编制看似是放任了何仪,实际上却是眼下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即所谓之“强干弱枝”,正是光武皇帝中兴汉室之后,以重驭轻,用中央禁军来驾驭天下郡**的办法。
中军可靠,战力强,军械也是最好的,有这样一支力量在手,即便何仪万一叛乱也不足忧。许仲、刘邓、原盼能够掌控住右军,这千人就算跟着生乱也会有个缓冲的时间,一千二百人的中军力量,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将何仪的叛乱扑灭。
事实上,“何仪叛乱”这只是最坏的假设。皇甫嵩天下名将,他既然做出了收容、改编黄巾俘虏的决定,就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可以保证这些俘虏不会生乱。
原因很简单:汝南郡很大,三十七个县,两百多万人口,这一方面使得汝南黄巾人多势众,人数远多於颍川黄巾,另一方面却也使得汝南黄巾内部派系林立,山头亦远多於颍川黄巾。有派系,有山头,彼此就有矛盾,有矛盾就可以利用。皇甫嵩收编的这些黄巾俘虏都是经过仔细选择的,没有一个太平道的坚贞信徒,多半是浑水摸鱼之徒,而他拨给荀贞的这两千俘虏更是大多为彭脱、龚都等人的旧部,很少有何仪的旧部。黄巾渠帅的部众大多是自己的乡人,彭脱、龚都、何仪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何仪对彭脱、龚都的部众并不熟悉,彭脱、龚都的部众也不熟悉他,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忧他们马上就能抱成团。
只要他们没有马上抱成团,以荀贞的手段,就有足够的信心分化、拉拢他们。俘虏中有不少原本的黄巾小帅,在这几天的整编、集训中,荀贞对这些人大力笼络,又把他“推衣衣之,推食食之,同榻眠之”的手段拿出,摆酒宴请,小处关心,并向他们许诺,只要他们尽忠作战,不生二心,皇甫嵩必会上书朝廷赦免他们的罪过,并许诺只要他们立下战功,该赏钱就赏钱,该赏官就赏官。
这些小帅们本非太平道信徒,之所以兴起从乱,原因和何仪一样,不过是贪求财货女子,而今战败被俘,能不死已是万幸大喜,又得了荀贞如此推心置腹的对待,并得到许诺,便是最先有些不安的也渐渐地放下了心。
荀攸、戏志才又示意许仲、刘邓、原盼等人在平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多说一些荀贞以往的事迹、战功,并及荀贞的一诺千金,言而有信和他在颍川的名望。
双管齐下,在皇甫嵩、朱俊决定拔营出前,这两千拨给荀贞的汝南黄巾俘虏不敢说全部归心於荀贞了,至少六成以上都安心的待在军中,没有狐疑不定的情况了。人心这个东西,只要一定下来,不复狐疑惊恐,再去煽动他们作乱就难了。
经过五天的整编、集训,传旨的宦官一再催促,皇甫嵩、朱俊不再耽误,四月二十五这一天,两人各至营中,集合本部,鼓角齐鸣,旗矛交错,全军数万人离营出寨。
朱俊去荆州南阳,出平舆后向南走,经阳安、郎陵,行百余里即是南阳郡界。皇甫嵩去兖州东郡,出平舆后向北边去,路途就远了,需先经过陈国,再经过陈留郡,之后才是东郡,全程大约五百里,陈国、陈留两郡内没有大股的黄巾军活动,可也有小股的盗贼,这一路上又要行军,又要剿贼,将会是一段比较疲累的路程。孙坚跟从朱俊,荀贞、傅燮跟从皇甫嵩。
赵谦率汝南郡吏、平舆父老送他们出营。传旨的宦官、随着宦官来的朝臣包括皇甫嵩的那个友人也出城相送,等送走他们后,这几个人将会返回洛阳。
近五万汉军大张旗鼓地出营,兵分两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
孙坚带着祖茂、吴景、韩当、程普等人,特地在路边等上荀贞,两人依依惜别。
孙坚望着路上络绎北去的荀贞部兵马,笑道:“贞之,来汝南时,你部只有千余人而立下偌大之功,现拥兵三千,此去东郡,必是能立下更多的功劳了!我在南阳等你的好消息。”
荀贞笑道:“兄长麾下如今不也是三千虎贲么?兄长,南阳张曼成号‘神上使’,拥兵十万,声势浩大,攻伐战取,无往不利,连宛城都被他打下了,是与颍川波才、汝南彭脱一样的大贼强寇啊,兄长此去南阳,务必小心,不可浪战。”
东郡黄巾的渠帅名叫卜己,其麾下虽也有两三万人马,但比起波才、彭脱、张曼成就差远了。荀贞从皇甫嵩去东郡,至多是路途远点,走得累点,但是击败卜己肯定是不成问题的,而张曼成就不同了,南阳乃是大郡,人口众多,产出富饶,他一呼百应,根基深固,拥兵十万,声势浩大,又是在连战连胜之时,不可轻视。孙坚哈哈一笑,说道:“好!多谢贤弟关心了。”
他虽答应,但从他浑不当回事的脸上可以看出其实没有把荀贞的叮嘱放在心上。也难怪,他本就是个猛鸷勇武之人,西华一战虽吃了点亏,受了重伤,可随即就抓住了彭脱,战功又是居诸将之,既已连平颍川、南阳两郡,战功又两次居,当然不会把南阳张曼成放在眼里。
荀贞见他漫不经意,有点担忧,可也知孙坚的本性就是如此,他此前不是没有劝过,劝亦无用,心道:“罢了,后世有言曰:‘性格决定命运’,此言不虚。文台生性如此,我多说无益。……,我记得他是在讨董之后阵亡的,现下董卓尚未入京,他此去南阳应是无碍。”遂也不再劝说。
两人分别。祖茂、吴景、韩当、程普等将给荀贞行了个礼,拨转马匹,跟着孙坚追赶本部。
荀贞目送他们远走,对荀攸、戏志才、宣康、李博等人说道:“咱们也走!”
诸人齐齐上马,亦拨转马匹,回到路上,跟着本部兵卒,汇入皇甫嵩这一支两万余人的大部队中。两万余人出了营,人、马、辎重,绵延十余里,旌旗如林,矛刀如山,沿着官道迤逦向陈国行去。荀贞行了会儿,扭头回望,赵谦等已回城,平舆县城被拉在后边,渐渐离远。
天下未安,征尘难息。这才打了几个月的仗,荀贞就觉得身心疲惫了,征战之苦果然不是书生们在书屋中所想象的那样浪漫激情,别的不说,只这行军,日复一复,枯燥之极,久骑战马,大腿摩得生疼,这还算好的,徒步而行的兵卒们既要携带兵、甲,又要带着干粮,一天几十里走下来,浑身尘土,脚底磨泡,疲惫不堪,每日行军停下后又要安营扎寨,更是劳累。
如今四月,孟春初夏之时,天气尚算好,这要再换到寒冬腊月或三伏之天,那更是受苦受累。
这些还只是累、苦,等遇到敌人,上阵杀敌,又时刻冒着生命的危险,阵亡倒也罢了,最怕的是负伤,轻伤还好,受几天疼痛就是,若是断胳膊少腿,一时死不了,可十之**却也救不活,眼睁睁看着伤口溃烂,高烧难忍,痛彻入骨,躺着等死,那才是真的受罪。
只征战了数月,荀贞就有点受不了这日子了,可这天下,才是刚刚生乱,大乱尚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