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郭逊北上使幽州(下)(2/4)
说是小城,其实也就是个坞壁,占地不是很大,但是堡墙甚高,墙外近处的树木等都被砍了个干净,观墙垣上旌旗招展,不仅有守卫的兵卒,且不断有巡逻的兵卒巡行其间,又在坞堡外头的路上,设了关卡,堪称刁斗森严,遥遥并可闻见从坞堡中传出的人声、马嘶。
这就是公孙瓒眼下所在的那座小城了,——与其说是小城,或者坞壁,确切点说,更像是一个军事堡垒。这座小城之中驻扎的,皆是公孙瓒的亲信嫡系精兵。
郭逊今次出使幽州,他还带着另外一个任务,就是沿途看一看公孙瓒现在的军事力量情况和他在幽州的民心人望情况。民心、人望,单从涿郡所见的那些劫掠事情,郭逊即可断定,公孙瓒今在幽州必是人心失落,至於军事力量情况,他没法混入到公孙瓒的军营中,不能近距离地观察,最多只能远远到看上几眼,通过对先前路上见到的那些公孙瓒部兵士所着的衣甲、所持的军械,郭逊大概已经判断得出,公孙瓒於下的部曲和他兵马最盛之时的军容已是无法相比了,现下瞧见这座小城,知城中俱是公孙瓒帐下的精锐,他暂勒马停下,又做遥观判断。
通过城池的大小规模,郭逊推算得出,此城中的驻兵左右不过两三千人之数。
他一边望那小城,一边忖思想道:“公孙伯圭所部,现下分驻幽州各郡,他在涿郡等与冀州接壤之幽州各郡的驻军是最多的,此外,为与刘幽州争权,在上谷、渔阳、右北平等与乌桓、鲜卑诸胡的居处所接壤之地,他也各有兵马驻扎,却是兵力分散。我这次若是能代表明公与刘幽州达成盟约,将来两军出其不意,合攻公孙瓒之时,他的这个兵力分散,对我军来讲,却是个极大的优势。……观其所住此城中,驻兵顶多三两千许,闻说他的白马义从等精骑在此前的数败中损失颇大,也不知现而今他身边、这座城中还有多少兵卒是原先的白马义从?”
公孙瓒对胡人的态度向来是认为与其以德化之,不若兵戈相对,杀之而后快,他在上谷等地的驻兵,其实倒也不全是为了与刘虞争权,也是为了威压当地的乌桓等胡部,防止他们作乱。
时当下午,将近初夏的阳光在北地已然比较炽烈,往那黑黝黝的小城望了多时,由白马义从回想到界桥、龙凑那两场大战,恍惚间,郭逊觉有一股森然惨烈的杀伐之气,似乎盘旋於在那小城之上。原本都出了汗的身子,竟是为之一凉。
被这凉意刺激得回过神来,郭逊不复再看那小城,唤随从跟上,继续前行,往蓟县去。
行四五里地,到了蓟县城中。
还没入县城,县外所见给他的观感就与他之前的沿途所见顿时两样。
路两侧的田地郁郁葱葱,满是快要成熟的麦子,不时见有穿着犊鼻裤等简单衣服的农人出现田中,拿着农具,汗流浃背地忙各种农活。田边道上,偶能见到伏地休息的黄牛。瞧见郭逊等一行人,农人或有起身观望者,但大多都埋头不顾,仍是忙碌不止,黄牛也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安详地趴着不动,最多打个喷鼻,——却居然是一副近似太平年景时的乡里农忙之状。
再入到城里,见那街上熙熙攘攘,来往行人甚是稠密。
行人有的高冠儒服,有的粗布衣袍,也有一些与郭逊的装扮相似,显是商贾之流,还有三三俩两的髡头小辫之人,——这些髡头小辫的,不必说,自然都是胡人,多是乌桓人,也有肤白高鼻的鲜卑人。整个的城中街上,不能说挥汗成雨,也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郭逊啧啧称奇,心道:“幽州北接胡夷,资费甚广,开销很大,往年的时候,每年都经常会从青州、冀州的赋税中取两亿多钱给幽州,以弥补其支出上的不足,黄巾乱起,如今海内大乱,青州、冀州的赋税自然是不会借给幽州了,本来幽州在用钱上就很捉襟见肘,现断了青、冀的外援,按理来说,应该是更加紧张、贫瘠才对,却没有想到,蓟县城中如此热闹!”
在断掉了青、冀外援,海内大乱之当下,蓟县非但没有贫困破败,反而比起往昔还更加热闹,原因很简单,这都是刘虞的功劳。
郭逊对此也是听说过一二的。
刘虞到任幽州以后,务存宽政,劝督农耕,发展农业之余,为了扩大财源,还在上谷郡开了一个胡市,与胡人进行交易,以收其利,幽州的渔阳郡产铁、产盐,同时,他又售卖盐、铁,组织商队,把盐铁或卖给胡人,或卖给冀州等邻州,获利甚丰,几年下来,却是把蓟县等他政令能行、可达之地搞得比以前还要丰足富饶,丰年的时候,一石谷才钱三十而已。
——想在那董卓祸乱洛阳以后,莫说钱三十,便是金三十,当年在河南尹地界也是买不来一石谷的,贵如公卿,也不得不以杂草野菜充饥,即使现今的冀州地界,一石谷也远超三十钱的价格,冀州不提,徐州眼下也三十钱买不来一石谷,这个价钱,於今乱世中简直不可思议。
郭逊早前闻此言时,还不太相信,今日一见县外、城中情形,却是果然如此。
幽州州府在蓟县的南边,入城不远,就看到了州府的围墙。
郭逊不作踌躇,直奔州府而去。
往去州府的路上,郭逊听到身边路过的行人说话的口音并非都是幽州口音,分明还有青州、徐州、冀州等地人的口音。
郭逊不禁又想到一件听来的事情,黄巾起事,青、冀等州最受兵患,这些州的士人、百姓外出逃难者不计其数,其中北上幽州避难的,据说就有数十万口之众,刘虞那会儿已是幽州牧,他来者不拒,凡来投之民,他悉数收容,将之分到各郡安置,并分给他们田地耕种或者给他们找其他营生的行当,一应措置,可圈可点,安排地十分周到,到的后来,郭逊听闻,那些避难来冀的外州百姓,甚至都忘了他们是背井离乡的流民,居然就在幽州安居乐业起来了。
今闻蓟县城中行人口音,果然不乏青、冀、徐之音,看来此事也的确不假。
“明公叫我来幽州路上,顺便看一看公孙瓒和刘虞分别在幽州当地的民心人望,於今看来,公孙瓒远不如刘虞多矣!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吾从父建议明公与刘虞盟好,当真上策!”
郭逊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牵马行到了州府门外。
蓟县是刘虞的地盘,到了这里,不必再伪装商人的身份了,郭逊把坐骑的缰绳丢给随从,叫他们把马都拴在门前桓表下的拴马石上,那几辆牛车则都停靠到府墙边,吩咐他们在此等候,随之,他就去到门口,登阶而上,下揖作礼,递上袁绍的“谒”,与门吏说道:“吾乃袁冀州之使也,奉命求见刘幽州,劳烦足下,为我通报。”
“谒”和“刺”都是自古以今,士人们於人际交往时,必须用到的介绍自己的工具,类如后世的名片,时下士人在彼此交往的时候,比之前汉、先秦,“刺”因为使用简便,更加流行,但郑重严肃的场合,还是要用“谒”。
门吏闻到郭逊此言,接住他递过来的那长约一尺二寸的名谒,见那谒的上部居中写了一个“谒见”字,右侧顶上格写道“车骑将军冀州刺史邟乡侯汝南袁绍再拜”云云。
——传统的“谒”之格式是无有乡里籍贯的,但现今“刺”已经基本取代了“谒”,所以“谒”上面书写的内容实际上已经逐渐趋同於“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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