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汉天子委屈求全(中)(2/2)
刘协等不及钟繇等人行礼,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他们,说道:“车骑在朕住的屋外布置下了甲士百余,众卿,车骑此是意欲何为?”
钟繇听弦歌知雅意,顿时明白,刘协这是起了李傕是不是想要害他的担忧,遂镇定自若的微笑说道:“陛下勿忧。车骑在陛下住所外头,布置甲兵卫戍,想来不外乎是出自二因,一则护卫陛下的安全,二来也是张苞背叛,惹得车骑生疑,他担心部将中也许还会有与郭汜相通者,所以如此为也。”
钟繇说得斩钉截铁,刘协听罢心下稍安。
与钟繇一起来晋见刘协的,还有同为黄门侍郎的丁冲。
丁冲宽慰刘协,说道:“陛下,昨晚郭汜攻营时发生了一件事,陛下可能尚且不知,臣亦是刚刚听闻的,此事足以证明天命在於陛下也。陛下确然是无须过多忧虑。”
刘协问道:“何事?”
丁冲说道:“张苞为郭汜内应,不仅打开了辕门,以迎郭汜所部入营,且张苞还在营中置下了伏兵,意欲趁郭汜攻营之际,在车骑营中纵火烧屋。陛下请试想之,如果张苞此谋得逞,车骑营中火起,则必是其营内兵士大乱,郭汜兵得入营矣!至其时,乱兵汹汹,陛下与臣等,恐都将身遭不测,却是陛下,敢请陛下猜怎样?”
刘协问道:“张苞伏兵烧坞,朕昨晚怎么不记得营中火起?”
丁冲笑道:“正是如此!陛下,那张苞的伏兵烧坞不成,因此使得郭汜兵未得入营。陛下,这岂不就正说明天命在陛下么?”
就在方才,丁冲来觐见刘协的路上,碰到李傕的弟弟李应领着队兵士,押着十余兵卒去见李傕,稍作询问,由是得知了此事。那十余被押的兵士,就是放火不成,被搜索找到的张苞伏兵。却说张苞烧屋不燃,换个角度,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李傕的运气好?可是刘协身为天子,现在李傕的营中,那么烧屋不燃,如丁冲所言,的确是又可以说明,这是天命在钟顾刘协,使得刘协避免了郭汜乱兵入营后,可能会遇到的身遭不测。
“天命、天命。”刘协仰面,喃喃自语了两句,目光落下,攥拳说道,“朕是大汉的天子!朕是万民的君父!朕有祖宗威灵庇佑,天命,自然是在朕!”
君臣正在对话,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咕噜咕噜几声响。
刘协循声望去,那咕噜之声发自钟繇、丁冲的腹中。
刘协问道:“卿二人尚未用饭?”
钟繇、丁冲对视一眼。
丁冲苦笑说道:“陛下,前在外营住时,车骑就时常不给臣等送饭吃,今晨到了坞中,臣等更是至此时粒米未见。”说着,摸了摸肚子,颇有苦中作乐的精神,笑与刘协说道:“这肚子不争气,竟是响了起来,扰到陛下,是臣等之错也。”
想想也是,给刘协吃的饭食都是那般粗陋不堪,况乎钟繇、丁冲等等大臣?
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是在意料之中。
刘协说道:“卿等因朕受此困厄,已是朕之过也,如何还能使卿等食不果腹?”忙唤帐外宦官进来,令道,“去寻车骑,传朕口谕,就说诸臣饥饿,请车骑送米五斗,肉食若干,若无肉食,送牛骨数具亦可。”
快到傍晚,那传口谕的宦官姗姗归来,进到帐中,回禀刘协,说道:“启禀陛下,车骑他……”
刘协问道:“车骑怎么了?”
这宦官说道:“臣不敢说。”
刘协说道:“如实禀来!”
宦官於是转述李傕的话,奏与刘协,说道:“臣奉旨至车骑处,传达陛下口谕,车骑说朝晡上饭,何用米为?”说到这里,略顿了下,听见刘协骤然变得沉重的呼吸,知是刘协已然因为李傕此话生怒,硬着头皮,接着说道,“不肯取米,只拿了……”
刘协说道:“只拿了什么?你不要吞吞吐吐,速速言来。”
这宦官说道:“只拿了牛骨一具与臣。”
——“朝晡上饭,何用米为”,此话何意?刘协缘何闻之而怒?食有饭、膳、馐之别,馐指甜点,膳指肉菜,饭指米类的主食。李傕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早晚送两次米饭,你还要米干什么?刘协生怒,是因两个缘故,一则,时下之人虽多是一日两餐,可莫说刘协,就是像钟繇、丁冲这样的贵族,一天也早是三顿饭,或者更多了,李暹一天只给刘协等送两次吃食,已经是在贬辱刘协;二者,李傕的此话,不用亲耳听,仅听转述,就能听出殊无恭敬,如似是在对乞丐说话一般!简直更是目无君上。因是也就无怪刘协愤怒。
但话说回来,好歹还是给了牛骨一具。
刘协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受气,权且也就把这怒气忍下,说道:“那还不快把牛骨拿来,熬煮了,分给众卿食用。”
那宦官面现难色,说道:“陛下,那牛骨……”
刘协说道:“又怎么了?”
宦官像是没法说的样子,告了个罪,爬起身来,去到帐外,捧了李傕给他的牛骨入到帐中,请刘协自己来看。刘协、钟繇等人目光还没落到牛骨上头,一股扑鼻的臭味就迎面扑来。众人看之,却是那牛骨已然腐坏,几只苍蝇盘旋其上,睹之几欲使人作呕。
刘协的怒火实在是无法抑制了,他气得浑身颤抖,猛地一拍案几,大怒说道:“李傕欺朕太甚!”命钟繇、丁冲,说道,“卿等为朕起草诏书,朕要痛斥於他!”
如今是寄人篱下,性命尚且都在李傕手中,这道痛斥李傕的诏书,又如何能写?钟繇、丁冲深知不可,可他两人再三劝解,不能宽慰刘协之怒。
二人无法,留下丁冲继续抚慰刘协,钟繇则出去,赶忙请了赵温等臣来劝刘协。
赵温等人也都饿得不轻,钟繇、丁冲诸臣尚在壮年,饿上一天两天还吃受得住,赵温年近六旬,这几日既惊且怕,已经是吃不消了。知了前因后果,有气无力地到了帐中,赵温等打起精神,劝慰刘协。
刘协却好像这一次是拿定了主意,众人怎么说,他都不肯听。
乃有一人出列,说道:“陛下关心臣等,臣等感恩不尽,然而陛下且请听臣一言,也许再忍让个三五日,陛下就能脱此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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