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杨炜的理想（1/2）

当李灵将找他们来的真正目的说出来之后，两位家长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没想到班主任和这位教练老师叫他们来竟然是为了自己儿子进入校队的事情！

“……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考虑一下。对于我来说，你们的儿子真的是我所见过最有这方面天赋的孩子了。小小年纪就能把足球技战术吃的这么透，我甚至觉得如果在这方面刻意培养一下，他以后一定会成为名优秀的足球教练。”李灵说的慷慨激昂，但显然对方对此毫不感兴趣。

“谢谢老师对他的表扬，不过我们还是觉得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学习成绩不好其他什么再好都没用。”最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是杨炜的爸爸，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李灵的要求。“所以，除非他的学习成绩能够达到我们满意的地步，否则我们不会让他再接触足球的。”

李灵对他们这么快就拒绝自己的请求有些失望，他看了看翟贵顺，决定再努把力。

“嗯……我想问一下，你们的儿子理想是什么？他有对你们提起过吗？”

杨炜爸爸和妈妈对视一眼，有些诧异，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似乎从来没有对他们说起过未来想要做什么，而他们也没问。

两人摇摇头：“我们不知道，他也没对我们说过。”

李灵轻轻叹口气。他真想直说“你们是不称职的父母”，却怕惹对方生气，什么都谈不成了。他只能尽量委婉地说：“这个……我觉得你们稍微了解一下你们孩子现在在想什么会比较好。学生确实应该学习没错，不过也不能只学习，毕竟他们需要全面成长嘛。你们瞧我……”他不得不现身说法。

“我在高中的时候是有名的调皮捣蛋学生，也就是俗称的‘差生’，逃学逃课不交作业，什么都干过。可你们看现在的我，我在求知中学当了老师。”李灵打赌对方肯定不知道他是怎么进这所学校来做老师的，所以他可以把自己编成一个励志故事的主角。

“直到我高二的时候，我身边的人都不相信我能考上大学。高三我努力了一年，最后我上了大学。因此啊，其实外界不管如何都不重要，关键是孩子自己的想法，如果你们能够让他知道应该为自己学习努力，而不是为了你们，我想他的积极性会更高一些。我上学的时候，我父母经常骂我笨，怎么学都学不好，那个时候我反而有逆反心理——我想你们能明白这种心理吧？”

见对方点头，他才继续往下说。

“因此，你们管的越严，要求越高，也许最后还适得其反。做父母的应该要引导孩子，现他的兴趣，然后引导他把这种兴趣用在正途上。比如他喜欢足球，为什么不用这个作为让他努力学习的动力呢？我从他安排出来的那些战术，已经和我比赛时候的临场指挥看得出来，你们儿子其实非常非常聪明！”李灵开始给对方戴高帽，自己之前说了那么多委婉的批评话，现在是时候给他们一些赞扬了。

“只是他把这些聪明都用在了自己喜欢的足球上，而不是你们希望的学习上。如果能把足球和学习联系起来，不是很好吗？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学习、努力，这样对你们，对他都有好处。不要管的太紧，稍微给孩子一些空间。何况足球还能作为学习之余的放松，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

李灵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清楚明白了，无奈对方还是没有点头。最后他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而且，根据高考加分政策规定，学生取得任何一项市级比赛的冠军，就可以在高考的时候享受二十分的加分优待！二十分哦，有时候就足够决定一个考生是上重点还是普通，本科还是专科了。”他说道，翟贵顺则在旁边很配合的点头示意他没有撒谎。

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李灵又赌了一把。他赌这对不关心自己儿子平时在干什么的家长压根儿不知道求知中学足球队是什么水平。

果然，两位父母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对他说：“谢谢李老师对我们儿子的关心，我想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回去商量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逼也没有用。李灵和翟贵顺只能同意，鬼才知道他们回去会不会商量，又会不会答应呢？

李灵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突然追了出去：“我送送你们。”

三人走在校园内，身边不时有学生们结伴跑过，他们或追逐打闹，或捧书徜徉，或者低声细语的交谈，或者放声大笑。李灵看着这群学生，这才是高中，他喜欢这样的气氛，无忧无虑，有年轻人独有的朝气。

真希望身边这两个人也能看到，能感受到这一切。

杨炜的爸爸在回去的路上和李灵聊着天，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位老师的经历有些感兴趣。而且很让他意外的是，他们竟然是高中校友——两人都是市七中毕业的，虽然时间不一样。这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李灵心里在大呼幸运的同时，也在懊恼在：要早知道这层关系，很多话不就好说了吗？

既然是校友了，两人说话也就渐渐放开了。先是一起怀念了一番中学生活，然后作为李灵学长的杨炜父亲询问了一下七中后来的情况，两人甚至约定明年七中百年校庆要一起回去看看。

当他们谈起七中校园里面的一些趣事，比如开水房永远只开三个水龙头，打水都要排长队；又比如住校的时候偷偷把厕所的电拉到宿舍里面方便晚上看书；课桌、墙壁上的涂鸦……等等，说到这些的时候，他们都会哈哈大笑起来，非常开心。在旁边的妈妈都看呆了，因为工作压力大，自己丈夫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成天回家就板着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

将两人带到停车场，陪他们推着自行车走到校门，也该说再见了。

杨炜的父亲突然问了一句：“李灵。”这就么会儿功夫，称呼都变了。“看在咱们校友的份上，你老实对我说：以我儿子的水平，到高考究竟能不能考上大学？”

李灵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然后答道：“这个……要看考什么学校了吧？”

“清华北大我们肯定不去想，那个不现实，就说在咱们市的科大能考上吗？”科大在全国也是一所著名大学了，现在国内某著名门户网站的总裁就是科大的毕业生。

李灵想了半天，他在犹豫，不知道应该怎么对自己的学长说。

“没事，你说实话。”

“我想……可能有些困难。”李灵实话实说，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对方，没从脸上看出什么，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听见李灵这么说，杨炜爸爸叹了口气，然后点头：“好的，我明白了。你的要求我们会回去商量商量的。那么再见了，我们还要赶去上班。”

李灵对两人挥挥手，再目送他们骑车离去。本来在现两个人是校友之后，他对这事充满了期望，没想到最后这一问又让他心沉了下去。

他们究竟会不会同意呢？李灵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

尽管在学校里面一脸骄傲的向布挺和晋静展示自己胳膊上的伤疤，还说什么“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这样的硬气话，可当放学铃声响起，想到自己就要回家面临愤怒的父母，杨炜还是禁不住害怕。

在学校门口强装笑颜的和布挺告别，他独自一人垂头丧气的骑车返家。老翟肯定把自己打架的事情告诉父母了，看来晚上这顿“竹笋烧鸡肉”是少不了的了。但是只要他一想起自己把赵东阳脑袋按在桌子上大吼大叫的样子，就觉得很酷，很牛逼。电影里面的英雄主角也不过如此嘛！

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牛逼过，昨天如愿以偿，让他觉得就算今天回家再挨打都值了。

这么想着，布挺心里不再害怕了。他加快了蹬车的度，颇有一种革命烈士上刑场的壮烈。

※※※

不管之前他心里怎么想，但是当到了家门口，心跳还是不争气的加快起来，掏钥匙的手都在抖。他还是害怕推门就看见爸爸那章凶神恶煞的脸，和高高举起的扫把。

好不容易把钥匙捏在手里，却半天捅不进钥匙孔。

“太没出息了，杨炜！”杨炜在心里骂着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怕什么怕？男人，就要队自己狠一点！”

他猛地将钥匙**去，然后拧开了门。

“我回来了……”声音却小的仿佛蚊子叫，他低着头换鞋，不敢抬头看客厅里面的父母。

“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妈妈的声音毫无异样，听不出她究竟是生气还是不生气，而爸爸也一如既往的没有吭声。

最起码这个时候的家里还是平静的，杨炜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等吃了饭再收拾自己。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地头从饭桌前经过，回到卧室放下自己的书包，然后又地头去卫生间洗手，最后低着头坐在饭桌前，埋头开始吃饭。整个过程，没有将头抬起来一次。

身为父母，两个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这番模样，心中也早就猜到因为什么。

李灵早上的话还在他们耳边回响：……我觉得你们稍微了解一下你们孩子现在在想什么会比较好。

当爹妈的不知道自己孩子在想什么，这似乎很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中国大多数家庭确实很正常的事情。

父母和孩子之间从来没有过多少深入的交流，无非就是问问“最近学习怎么样啊”“零用钱够不够啊”“有没有调皮捣蛋啊”……之类问题。

杨炜的爸爸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过他的儿子聊天，妈妈虽然说的不少，却都是重复了千万遍的老生常谈。

自己的儿子那深深低埋着的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咳！杨炜。”爸爸咳嗽了一声叫道。

杨炜就好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猛地抬起头——或者说他是哆嗦了一下才抬头的也没错。“爸。”他声音都在颤抖。来了！来了！最关键的终于来了！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我想问问……你抖什么？”本来很想平心静气说的，但是看到杨炜身体不停抖的样子，他的声音就猛地高了八度。老子又不是老虎，你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吗？

被老子吼的又一哆嗦，布挺拼命压制身体不让它继续抖。旁边的妈妈开口了：“瞧你，就不会好好和儿子说话？”

她看着俩爷子，无奈叹了口气。本来他们说好了，要和自己的儿子好好谈谈，但是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这哪像一家人？

爸爸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对，他咧咧嘴，希望让自己笑起来，最起码看起来是在笑得样子。但是他的努力最后宣告失败，他只能继续板着脸说：“好了，好了。不要这么害怕，我今天不打你。”

听到父亲这么说，杨炜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不敢相信的抬头望着说这话的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

杨炜连忙又把头埋了下去。

“把头抬起来，我们又不是在审犯人。”父命不敢违，杨炜老老实实把头抬了起来，不光眼睛却始终不敢看他的爸爸，而是落在桌上的饭菜上。

“我想问问你，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被突然问到这种问题，杨炜显得准备不足，他愣了半晌。

爸爸敲敲桌子：“问你话呢，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眼看不耐烦的丈夫又要脾气，妈妈瞪了他一眼，把话头接过来。“杨炜，你别怕。老实说你心中的想法，我们只是想了解了解。”

“我……以后想做足球教练……”声音很小很小，但是在安静的房间里面父母还是听到了。杨炜说完这个“荒诞”的理想之后，就连忙把头缩起来，准备承受接下来的责骂和痛斥。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看来和李灵说的一样。自己的儿子全部兴趣都在足球上面，在中国做足球教练有什么前途呢？做妈妈的不清楚，但是这爸爸当初也是标准的铁杆球迷，虽然好多年不看球，从一些零碎的消息中也能知道如今的国内足球环境很差劲。

“喂，我说杨炜，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足球这玩意儿的？”当爸爸的觉得奇怪，他都很多年不看球了，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喜欢上足球呢？

“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你带着我熬夜看法国世界杯的……”

杨炜的回答让他爸爸吃惊不小，他都不记得有这回事了。他眯着眼疑惑的大量自己的儿子，希望看出来他是不是在撒谎。

杨炜当然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做什么，他连忙点头：“真的，真的。那个时候我想要睡觉，就借口说明天还要上课，结果你说‘现在是暑假，上个屁课！’，然后我就跟你……”

旁边的妈妈在听到儿子模仿自己丈夫说话的腔调的时候禁不住笑了起来，她丈夫确实不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当初自己喜欢上他也就是因为觉得他这样挺有男子汉气概的，没想到上了贼船，下不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