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七十二章 议亲(1/2)

得了章越的首肯后,章实于氏与杨氏托庄大娘子往吴家说媒。

庄大娘子这一趟不是登吴家的门,而是登了保人欧阳修的门,商量投帖子的事。

宋朝提亲一般要送两次帖子。

第一次帖子男方要写下自家三代成员的姓名、官职,附上住宅田产等信息,托媒婆送上门。

第一次写的情况比较简略,称“草帖子”。女方若有意这门亲事,则会交换帖子,也是起草与男方差不多内容的帖子送还回去。

第二次‘细帖子’就正式多了,更详细地介绍家世等等,也就是正式定帖了。

到了这一步,两家也就算是定了亲。

定了亲就与成婚差不了多少。

庄大娘子头戴羃?,紫色裡衣,这身装束是汴京最上等的媒婆打扮。

庄大娘子到了欧阳修府上,欧阳修妻子薛氏也听过庄大娘子的名声,她自己身子不太舒服,就让欧阳发和长媳吴氏见了她。

庄大娘子先向吴氏表达了章家求娶之意。

吴氏当然是心中大喜,不由面上却甚是平淡。

吴家家风是如此,李太君当年自己看上吴充嫁入了吴家,故而几个女儿婚事倒也是从不避讳,拿出来讨论。

之前章家没派媒婆前来时,吴氏不免替妹妹担心这担心那的,章越如今省试第二,会不会因那么多媒婆上门提亲而一时心猿意马。

如今对方请了庄大娘子这位汴京有名的媒婆上门来,说明章越心底是真正明白着,这少年做事是个首尾的人,知道什么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吴氏当即大喜,不过在家外面架子和派头还是要摆足的。

欧阳发正要一口答允下来,吴氏却道:“之前说是中了进士后再下定,我还要道要等殿试之后呢,故而庄大娘子上门来,倒是令我吃了一惊,着实没有料到。”

“我毕竟已是外妇,虽说与娘家都在汴京,但已久不回门。更不方便特意去问一问母亲意思,还是庄大娘子自己上门一趟吧。”

欧阳发闻言很是无语,自家娘子隔三差五地回娘家,自己不敢说什么也就罢了,居然还当着自己面与外人扯谎。

庄大娘子看了吴氏微微笑道:“本来吴府我也是熟门熟路的,不敢让吴大娘子费心。但想来谁不知吴大娘子在李太君那最是贴心,当初嫁给欧阳府上那嫁妆可铺了一条街面啊,故而来求你说句话。”

吴氏听得心花怒放笑道:“哪有嫁妆铺了一条街面,都是道听途说之词,再说这些都是摆个外人看,不值几个钱,实在的挑一个箱子就够了。”

庄大娘子摇着团扇掩嘴笑道:“晓得晓得,一个箱子就是金山银山了。”

说到这里,庄大娘子话锋一转言道:“不过话说回来,吴家的几位娘子嫁入都是宰相门第,那一个个都是命极好的,生来就享这场大富贵的。”

“咱们章家郎君比几位姑爷是清寒了些,所幸也快是进士了,咱们汴京不是有句俗语‘子为进士女嫁士大夫‘。”

欧阳发终于忍不住道:“其实我当初与娘子定亲时,爹爹也是刚贬滁州后回朝,当初下聘之时,也是左右为难,拿不出多少聘礼来。”

吴氏听到这里眉头皱起,欧阳发察觉吴氏脸色不对立即言道:“多亏泰山泰水不弃,将娘子下嫁给我,如今日子才算好了些,这富贵日后享也不迟嘛。”

吴氏听欧阳发这么说,脸色才好看了些。

“正是。正是。”

庄大娘子附和地笑道第一次上门,也算是投石问路,没有说得太多,而是约了过两日再来。

庄大娘子走后,吴氏看向欧阳发质问道:“你方才何意?还拦着章家给我妹妹聘礼不成?”

欧阳发叫屈道:“娘子我哪是这个意思,你也知三郎是寒门出身,哪拿得出那么多聘礼,我这么说,也是免得到时候人家难堪。”

“那也不可让我家十七自降身价,媒婆还没开口呢,你倒先这么说了,是你欧阳家嫁女还是我吴家嫁女?”

欧阳发闻言敢怒不敢言,转而笑道:“是是,这是你吴家婚事,但三郎也是我小姨夫么。再说了我与三郎好歹也是世交,章吴两家婚事谐了,这不是我与娘子都乐见其成的事么?”

吴氏道:“我们几个姐妹都是风风光光的嫁人,那也不能薄待了我妹妹。”

欧阳发见吴氏口气转缓笑着道:“此一时彼一时,十七我见过是很通情达理……当然了,娘子你更是善解人意。”

欧阳发擦了把汗偷窥吴氏脸色,继续道:“方才庄大娘子不也是说了‘子为进士女嫁士大夫’,当初老泰山相中度之时,他连士大夫都不是呢,但如今呢?”

吴氏言道:“进士又如何,我吴家出得进士还少呢?再说了谁又能保着他一直念着今日的好?”

欧阳发笑道:“三郎岂是普通进士,进士头甲二甲三甲四甲五甲五等,一等一个出身。”

“三郎不仅省试第二,殿试时官家大有可能点他为头甲,如此在地方历练个三五年即可调回京里任职,日后官至公卿也是有指望。”

吴氏听此有些意动。

“更不用说,三郎才十七岁,若宦途上不出差错,最少三十年总是有的吧。到时不说你吴家,我欧阳家也可托他照看。到了我们两家这地位也不求如何兴盛,但保个不衰败破落就好了。”

“换句话说,一个是五十岁的相甲进士,一个是五十岁的头甲进士,一个十七岁的相甲进士,一个十七岁的头甲进士,旁人眼光里如何挑?”

五甲进士又称相甲不是末甲,说得是这一甲进士常出宰相,当然这也是往脸上贴金的说法,末甲毕竟不好听。

吴氏听了欧阳发的话,神色大为舒缓,嘴上仍硬言道:“这么说是我没有眼光,你有眼光不成?”

欧阳发笑道:“哪里,哪里,说来说去还是老泰山最有眼光。”

“怎么说?”

欧阳发道:“不说头甲进士里弱冠者有多少,就算眼前有那么个人,若无婚约在身,怕也是未必轮到咱们家吧。当年王文正公(宰相王曾)出身寒门二十五岁中了状元,李相公(李沆)和吕相公(吕蒙正)皆派人上门说媒要嫁之以女,最后王文正公没答允吕相公,而是娶了李相公之女。你说老泰山这眼光如何?”

吴氏忍不住绽出笑意道:“罢了,罢了,平日看你摆弄古玩,却还有些眼光见识。不过我想着,不可平白让三郎将十七娶走了吧,规矩还是要有的,否则让汴京其他官宦家里笑话。不然我吴家嫁出去的女子在婆家也抬不起头。”

欧阳发摇头道:“难怪外州之人就不喜欢与你们这般汴京官宦大族结亲,总是考验来考验去的,规矩也是忒多了。但我看来大族之间如此结亲尚可,但三郎寒族出身,咱们就低不要就高,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三郎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否则就不会省试一及第便着手婚事。若你们拿这些为难他,他也无需如何借着一切未备之词将婚事拖上两年,到时候他可等得,十七却等不得。”

“他敢如此待我妹妹?”吴氏怒道。

欧阳发眼看要砸,连忙道:“娘子,十七这般性子,你还怕人欺负到头上不成?”

“我是怕事久多变,你看如今上三郎家里提亲的都是没什么根底的官宦人家,但汴京里两府宰执谁家中没有待嫁的女子,如今不动是看在你们吴家昔日的情面上,若是拖的迟了…”

吴氏闻言被欧阳发说服了一大半终不再出言反驳。

欧阳发心底大爽,他这辈子可从没在吴氏面前如此扬眉吐气过。

不过欧阳发见好就收立即道:“只要三郎入了头甲,你与那几位出嫁的姐妹只有更风光更有颜面,没有在婆家抬不起头的道理。”

“连我身为姨夫也是跟着在娘子身边沾光。”

吴氏微微笑道:“你与三郎本就是朋友,何必借我来沾光。不过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那你相看三郎的哥哥嫂嫂如何?是不是厉害得紧的人?”

欧阳发笑道:“哥哥是极忠厚之人,那侄儿也是俊秀之才。至于嫂嫂我是不知,但听说也是出身商贾富家,绝不会小气,我听三郎多次提起当年他家贫无力读书,还是嫂嫂从娘家借钱张罗着,如此看来也是个大有见识的妇人。再说了,三郎成了家自是要分家,他哥哥嫂嫂又不是官宦出身如何拿捏他来,另一个哥哥也是早过继出去,再说章家这等寒门家产又能有多少。这妯娌关系我看处之不难,十七去了就是当家主妇。若你要十七摆足了架子嫁过去,又有谁来看?”

吴氏闻言放下心底一块大石头,她的三个妹妹嫁入大族都是婆媳,妯娌处得不好。十五娘算是姐妹中最有手腕,最能算计的,嫁入了文家数年后,如今也是没脾气了。

再说说自己吴家,两个媳妇如今也不好过,李太君虽上了年纪,但管家大权却丝毫不肯旁落,还时不时地敲打一下两个媳妇。

故而她当初得知十七娘与章越的婚事后,着实松了一口气,自己这妹妹脾气是姐妹中最刚硬的,哪能忍得住气啊。

“也亏得在汴京没几个穷亲戚要咱们扶持的。”吴氏自言自语几句。

随即吴氏又道:“我早与你道要与章大郎君好好结识,如此也方便递话,你可有办到?”

“怎么没有,”欧阳发笑道,“那日寿宴上不就识得了么?不过我也担心交浅言深,改日再上门一趟。如今我还打听至章大郎君到了汴京还没谋个差事,三郎之前虽没托过我,但我打算托爹爹照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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