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定辽 Ⅲ(2/2)

他拜倒在地,转瞬间想出了一个对策,说道:“请王爷下令,加紧攻击广宁。广宁入手,则我军有坚城可依,纵然邓逆十万军马来袭,只要我军坚持一段时间,必然可以等来辽西等地的援军,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可笑!我军粮草大半烧毁,广宁城塌陷多处,就算拿下了广宁,何来的坚城可依?指望辽西的援军?张居敬身死,世家宝丧胆,邓贼骑兵如此的耀武扬威,谁人还会有胆来救我军?”

“胆怯如鼠!邓贼可用的步卒不过两万,骑兵不过万余。我军还有十数万人马,只要打下广宁,半数入城坚守,半数筑垒城外,互为犄角之势,纵无辽西援军,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军奋战,士卒敢死,区区红贼,何足挂齿!”

“粮草不足奈何?”

“且不说城中必有粮草,就说城中汉儿数万,潘诚部亦有两万余,此皆为两脚羊也!岂会不足我十万大军食用?”

人吃人,众人皆有耳闻,但无不出身功勋贵戚的世家,除了少许特别嗜好的,从没想过会有吃人肉的这一天。听这将校说的可怕,不禁骇然变色。

那将校慷慨激昂,跪在地上,抽剑插透羊毛地毯,激昂请命:“前方杨万虎部红贼全是步卒,不足为虑。唯有武平邓贼的万余骑兵,要防他驰骋纵横,乱我阵脚,耽误我军攻打广宁。只需王爷给末将五千人马,不管他来人多少,末将必拒敌于百里外,誓死不会叫武平的一兵一卒入得了我军防线。”

“荒唐!邓贼破义州、败大宁、破惠和、破武平,堪称精锐。你以此轻敌之心,如何可以胜的?你若败了,你一条命死也就死了,我军中十余万的将士,怎么办?”

坚决反对的将校们据理力争,他们对囊加歹说道:“末将等世受皇恩,死不足惜。如今天下大乱,乱贼四起。探马赤为我太祖皇帝龙兴的倚仗,也是我大元仅存的精悍,这十余万的将士,却不能轻易送死!王爷,需得为我大元留些元气。”

帐内唇枪舌剑交锋出火花四溅,帐角的火盆,滋滋燃烧的火炭,微茫的光芒,剪影出一个个喜怒哀愁的表情。囊加歹彷徨扶剑,他看见,帐外雾气沉沉,远远近近许多的大旗,不同的颜色,出灭隐现其中。

“大人之意如何?”他问也先忽都。

也先忽都失措无语,唯有诺诺。

囊加歹下了决断:“传令,传令!告之搠思监,停止搜捕混入我军后方的红贼,整顿军马,即刻准备接应我军后撤!”

“王爷!撤不得,我军一撤,辽东尽失。”那将校涕泪交下,捣头如蒜,砰砰砰地磕着头,浑不顾血流满面,高声呼叫,“十数万精悍,望风而退,我军一退,徒然成就了邓逆的声势,辽东百姓闻知,奈我大元何?天下百姓闻知,奈我大元何!”

微斯人,吾谁与归?

自古曲高和寡,这将校的话,固然至理明言。十数万探马赤军不战而走,辽东自此不复归蒙人所有事小;天下闻知,则必然加深蒙元将亡的印象,定然大涨小明王、刘福通,甚至张士诚、徐寿辉诸雄的气焰。

囊加歹道:“毋要多言,即刻整军后撤。”

将令一下,诸将大半松了口气。那将校奋然起身,忿然戟指,斥骂周遭,道:“某与尔等为伍,实在感到羞惭!”他喟然长叹,遥望大都,潸然泪下,“臣欲死战,奈何彼辈人皆贪生,今唯有一死报圣上,报国恩。”挥剑自刎。

“汉人中,却也有好汉。”

这自杀的将校却是个汉人,本为汉军将校世家的出身。囊加歹阻拦不及,看他死了,只得吩咐抬下去厚葬。他转望众人,何尝不知道主张撤军的这些人说的话看似忠君爱国,实则无非贪生怕死。

他安慰自己:“众意不可违。”

元军全军后撤,城头的潘诚愕然。全前进的杨万虎、李和尚兵分两路,五千人奔取闾阳,万五千人绕过残垣断壁的广宁。残兵败将的广宁士卒登上城墙,目送龙精虎猛的他们不可一世,连绵不绝的旗帜映红了雾气。

6千十二成功会合了佯攻豪州的军马,搅乱了搠思监的后方军阵。邓舍留李邺驻守义州等地,轻兵一万两千,日行百里,奔腾尘雾,横过大河,穿行群山,出现在了仓皇撤退的探马赤面前。

——

1,竹筒外的火药燃尽时,自动出筒内的小火箭,两次推力,射程极远。

宋代明了不用弓弩,改由火药来射的火箭。这种火箭可以说是现代固体推进剂火箭的雏形,因为它具备了火箭的基本结构和射原理。

到明代,又在这种单级火箭的基础上,明了多级火箭,名叫“火龙出水”。“用一根五尺长的大竹筒,雕刻做龙的形状,龙体外各有前后火箭筒两个,这是第一级。龙体内装置‘神机火箭’,这是第二级。”

在作战时,“龙体靠第一级火箭的力量能飞行二、三里以外,待第一级火箭燃烧完后,燃线燃着到龙体内的第二级火箭,第二级火箭接着从龙口内飞射出去。”

火箭在古代的战争中,有着重要的地位。“著名的黄天荡战役,韩世忠就曾以火箭射击金兵战船上的篷橹,配合以小舟纵火,结果八千人包围了金兀术的十万大军达48天之久。”

在元末明初的鄱阳湖水战中,火箭与火器更是起到了决定战争胜败的关键作用。

“上(朱元璋)亲领舟师往征,衣甲、铠仗、旗帜、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大小将军筒、大小铁炮、神机箭及以芦席作圈,围五尺,长七尺,糊以纸布,丝麻缠之,内贮火药捻子及诸火器,名曰‘没奈何’,用竿挑于头桅之上,两船相帮,燃火线,烧断悬索,“没奈何”落于敌船舟中,火器俱,焚毁无救。”

鏖战激烈时刻:

“呼声动天地,矢锋雨集,炮炮雷鍧,波涛起立,飞火照曜,百里之内,水色尽赤,焚溺死者二三万人,流尸如蚁,弥望无际”,陈友谅的船只被“焚溺二十只,烟焰障天,咫尺不能辨,声震山谷,军浮水面,波浪漂没”。

其将士,包括陈友谅的两个兄弟在内,“焚溺者殆六万人”,“至晡,东北风起,上命以七舟载荻苇,贮火药,束草为人,饰以甲胄,命敢死士操之,乘风纵火,须臾抵敌舟,水寨舟数百艘悉被燔,烟焰张天,湖水尽赤,友谅弟友仁、友贵及平章陈普略等皆焚死。”

2,实则无非贪生怕死。

为元尽忠的汉人很多,贪生怕死的蒙人也很多。举一例,刘福通起事,当时的右丞相脱脱“奏以弟也先帖木儿为知枢密院事,将诸卫军十余万讨之”,“总精兵三十余万,金银物帛车数千辆,河南北供亿万计,前后兵出之盛无如此者”。

也先帖木儿驻军沙河,有一日,“军中夜惊,也先跃马先遁。汝宁守官某执马不听其行,即拔佩刀欲斫之曰:‘我的不是性命。’尽弃军资、器械、粮运,车辆山积,仅收散卒满万人,直抵汴城下。”

“军中夜惊”,就是自己吓自己,吓得惊了营。也先忽都贵为御史大夫,这个职位是非常高的,非蒙古人不能做,就因了惊营,“跃马先遁”,别人拉住,他就抽刀砍人,质问:“我的不是性命?”

即便如此,如此的荒唐溃败,得来的结果不过是:“朝廷以为不习兵,命别将代之。也先帖木儿径归,昏夜入城,仍为御史大夫。”

而就在也先帖木儿兵败之前,还有个一样荒唐的溃败。

“朝廷闻红巾起,命枢密院同知赫厮、秃赤领阿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颍上红军。阿者,绿睛回回也,素号精悍,善骑射,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

“三将沉湎酒色,军士但以剽掠为务。赫厮军马望见红军阵大,扬鞭曰:‘阿卜!’阿卜者,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至今淮人传以为笑。其后,赫厮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军不习水土,病死者过半。”

瞧见红巾势大,一箭不,转头就走,就这样的军队,还是“素号剽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