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闷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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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都城中,邓舍临高远望。
人们往往自以为理解一个故事,而所了解的只是结局。要想知道真相,必须从头开始。尽管这几天因为察罕再次收缩戒严的缘故,益都与城外的文华国等部重又陷入了消息隔绝之境地。但是,消息隔绝却并不代表对敌人的动向就一无所知。最起码,经过仔细的观望,通过对察罕攻城的力度以及戒严的范围大小等等各方面的察看,邓舍与洪继勋诸人,早在两三天前,便已经做出了判断:元军定然早已把设伏的军队调遣出去了。
或而言之,此时包围益都的察罕军马,远远不到四万人了。
邓舍在城楼上临时起意,吟罢那一阙传遍后世的《沁园春》之后,笑对洪继勋,说道:“先生,虽不知察罕会设伏何处,但估算时日,我海东的援军怕也即将快要与之接战了。甚至没准儿,战事已开也不一定。咱们早先定下的计策,是不是也该到实施的时候了?”
既然已经判明城外的元军有很大一部分都被察罕派去了设置埋伏,做为城内的海东军队来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邓舍与洪继勋早就精心制定了一份突围的计划。有两个目的,若能借此趁机打垮察罕,从而一举扭转战局,自然最好。至不济,也要牵制住察罕的本军帅营,使其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再去顾及分散外地的多路偏师。也好给文华国、张歹儿等减轻一些压力。
洪继勋文人的本性,还沉浸在邓舍方才吟诵的《沁园春》词中,连连赞道:“真王者之词!”邓舍一笑,心中想道:“当然是王者之词。”问道,“先生意下如何?”
洪继勋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一揖到底,恭声说道,“察罕轻敌大意,多路分兵。视我海东若无物。现今我援军已到,此正我反击的良机。但凭主公一言,三军将士枕戈待战,其实已经等候多时!”
可惜邓舍早先布置在城外北边的营寨,已经被元军攻破了。如若不然,要有这几个营寨在手,此番突围成功的可能性或许会能更加的多上几分。不过也不要紧,每次察罕的攻城,邓舍都有亲临指挥。对元军何处强、何处弱,他早已了如指掌。即命侍卫升起将旗,敲响战鼓。
李和尚诸将,并及汪河等城中的使者,闻声赶至。
邓舍慷慨激昂,便站在城头上,与诸将说道:“自与察罕交兵,我有三大恨事。彼察罕老贼,视我如小儿,污蔑之甚,更胜纳哈出‘土贼’之语。我与诸位,堂堂炎黄贵胄,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我之一恨也。
“每有交战,凡我阵亡之将士有落入敌手的,无不遭到剥光、斩、悬挂等等的侮辱。凡我三军将士,皆兄弟骨肉是也。已经战死,还要受到这样的奇耻。怎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忍无可忍。此我之二恨也!
“自鞑虏侵我神州故土,至今百年。我中华衣冠传承数千年,到了咱们的现在,怎能眼看汉唐英雄的子孙,如你我辈,如今却呻吟哭泣在鞑子铁骑的蹂躏之下?百年之后,何以面对祖先!此我之三恨也!为人一世,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此三恨,死难瞑目。今天,我海东的援军已经来了,雪恨报仇的时刻已然到了!诸君,谁有勇气,敢与鞑子一决死战的,请往前一步。”
李和尚以下,诸将皆齐刷刷迈步跨前。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邓舍的三大恨,也是他们的三大恨。毕竟蒙元入居中原已有近百年,或许对邓舍的第三恨,有些人并不是感触很深。但是第一恨和第二恨,真的可以引起共鸣。众人无不愤怒。李和尚高声叫道:“主公的恨,就是末将等的耻辱。末将愿为前驱。”
城中大将,如赵过、郭从龙、高延世等,早就被派出去了。邓舍手头,其实有些捉襟见肘,能独当一面的可用之人实在太少。李和尚身为城防主将,不可妄动。他故技重施,瞧向汪河、孟友德等使者处,屡屡注目,做出沉吟不决的姿态。只道:“此番我军突围,外有援军,内有哀兵,获胜料来不难,谁担此任,必能得名扬天下。诸位,有谁自告奋勇?”
一将奔出,跪拜旗下,道:“李将军乃重将也,不可轻动。在下虽没用勇气,我大汉与贵国却也算同气连枝,同为炎黄贵胄。愿为先锋。”
邓舍看时,不由大喜过望。可不就是傅友德么!前次地道战后,邓舍战后庆功,在酒席上着实拉拢了傅友德一番。郎有情、妾有意。傅友德既在陈友谅麾下甚不如意,早有改投明主之心,对邓舍的拉拢当然不会置之千里外。两人颇是惺惺相惜,很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若说上次的地道战,是傅友德对邓舍暗送秋波。那么,他心中明白,这回的突围战,显然就是真正的投名状了。所以,才感受到邓舍的目光,他即主动踊跃请战。锦上添花当然好,雪中送炭却是更妙。
只要邓舍能在获得此次战役的胜利,不但海东可算在山东站稳了脚跟,他傅友德也或许就此会在海东有了一条更加光明的前途。
乱世臣择主,不是轻易就能做出决定的。傅友德看似表面上对邓舍的拉拢积极响应,仿佛邓舍没费太大的力气,内在里他其实也是经过再三地考虑。试来分析一下之所以邓舍可以拉拢到他的原因。有两个:
大凡一个势力的展,起步总是艰难,欲得人才,需要十分的费力。然而,当这个势力展到一定阶段之后,有了一定的声望,再去招揽人才的话,相比之下往往就能轻易许多。海东展至今,也算较有名气的了。
邓舍宽仁爱人的美名,南北皆知。就连刘基都以为他堪为“非常之人”,更何况傅友德呢?所以说,一方面来讲,他本心中就有了投靠的主观因素。并且,从另一方面的客观因素来说,邓舍也曾经多次当着孟友德的面,施展离间计,离间孟、傅两人的关系。此也可谓外部的造势,对傅友德及早地做出决定,不无推动之力。
邓舍站在城头,傅友德跪拜旗下。他两人视线相对,同时心领神会。只要此战最终获胜,傅友德,便会成为邓舍的彀中人物,而海东又将会再添一员虎将。若是不胜,那这桩话题,从此以后也就不需更来提起。只当傅友德此次的主动请缨,的确是如他所说,只不过为了“大汉与海东同气连枝”,故此加以援手罢了。
邓舍需要傅友德的投名状,傅友德也一样需要邓舍的投名状。邓舍的投名状,就是此战必须获胜。红旗飒飒,风高云重。诸将挺立城楼,远望城外的元军。察罕似乎预感到了邓舍必会有所动静,有条不紊地调动了一队队的军队,或前或后,或疏或密,缓缓摆开了随时可以应战的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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