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华国(2/3)

见过洪继勋在议事会上突然奇怪的表现之后,邓舍怎能不因此而暗生警惕!在与毕千牛谈了几句后,他将之打出去,独自转入书房,闭门沉思。他想的不止有洪继勋,由此引出去,他考虑了更多。

洪继勋的权势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他主动给予的。他原本的考虑,洪继勋是个文臣,只要不掌兵权,就算势力再大,料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然而,就洪继勋在议事会上的表现来看,分明却已经开始在觊觎军中。

他喃喃地说道:“我却忘了人心难料,欲壑难平。”

他又从洪继勋想到了别人。洪继勋是如此,位列文臣之,权倾海东全省,平时所得的赏赐且厚,犹且还不满足。那么,海东诸将呢?相比洪继勋的觊觎军权,海东诸将可是已经掌有了军权。尤其文、陈诸人,心腹、亲信极多,在军中威望甚高,如果他们中有一个,忽然不满足了呢?

说实话,有关诸将军权的事儿,邓舍绝非现在才有考虑到的,其实从海东地盘日渐扩大以来,早就便是他的一个隐忧了。

只不过之前,他迭遇大敌,全幅精力都放在了战事上,无暇多想罢了。如今击退了察罕,暂时可保益都安稳。益都又与海东隔了一道海,他孤悬海外,难免就会因洪继勋的异常反应,把从前的隐忧一并勾引出来了。

陈虎镇守辽阳,先灭潘诚之乱,后逼得纳哈出不能南下一步。文华国治理平壤,坐守中枢要地,又曾总领三军,攻取南韩。不论资历、又或功勋,他们两个人,都是没的说。今番元军来袭,更又一个独挡孛罗,力保辽东无事;另一个亲率军驰援益都,退走察罕。再又分别皆立下大功。

邓舍轻声自问:“‘官以任能,爵以酬功。’就算官,我不能再给他们升。爵,我该怎么赏呢?辽阳、平壤。辽阳、平壤。”

不错,文、陈是邓舍义父的结拜弟兄,也算他的义叔了。可是,那朱元璋与郭天叙还是一家人呢!突然之间,邓舍寒意侵上身来,才击退了强敌察罕的喜悦,不知不觉间已然不翼而飞。

他负手独处,孤行室内,看窗外寒冬冷日,听冰凉的风声四起。过了很久,他才推门出室,吩咐侍卫召来了益都通政司的知事李生。仍在书房之内,两人密谈甚久,直到夜色深重,李生方才告退而去。

……

次日傍晚,文华国、赵过、张歹儿等人先后回城。

邓舍一如旧例,依旧约了洪继勋、李和尚、姬宗周等城中要员,亲自至城外迎接。文、赵两人是一起到的,随行的还有邓承志、佟生养、杨万虎、郭从龙、胡忠诸将,以及杨行健等人。邓舍出城三十里,手搭凉棚,遥望归师,只见军容整齐、旗帜如林。

他笑问洪继勋,说道:“先生观我此军如何?”

“臣早闻听文平章治军甚严,也曾在平壤亲眼见过文平章治军的手段。虽才经大战,又是长途跋涉地来到,却旗帜不乱、队伍整齐。果然名不虚传。文平章治军,实有名将之风。不同凡响。”

“哈哈。我海东有良将如此,天下虽大,何处去不得?”见归师渐近,邓舍教毕千牛取出提前备下的案几、美酒与杯盏,先一一放好。

停了会儿,他像是临时想到,随口说起似的,又对洪继勋说了一句,说道:“昨天议事,先生提出‘论功当以山东为重’。我仔细了想一下,山东诸将皆本士诚旧人,新附未久,即遭此恶战,损失不小,是该要好好地抚慰一下。这样吧,我会写两封亲笔信,督促陈猱头与高延世诸将也尽快来到益都。至于该怎样封赏为好,到时候,不妨再细细商议。如何?”

“主公英明。”洪继勋心头一跳,抬眼瞧了瞧邓舍,口中回答,心中想道,“昨天匆匆散会,今日却又主动提起?奇怪,却是为何!”

昨天会后,他与李兰、洪继荫商量,本又准备了一大兜的说辞,打算另找个时间,再向邓舍进言,务必要将之说服。却没料到,邓舍不等他再提及,就忽然主动改变了口风,一时间,反而无言以对。

数万人马行军,掀起了很大的烟尘。文华国诸将早接到了传报,纷纷催马急行,越过军队,赶来相见。

邓舍本在马上骑着,瞧见一行人风驰电掣地驰骋过来,知道必是文华国等人。他转顾左右,笑道:“今我益都围解,察罕之所以无功而退,功劳全在海东援军。诸位,功臣来了,咱们且下马相迎?”不等左右答话,他带头一偏腿,跃下马来,丢掉缰绳,步行向前。

他以人主之尊,先迎文华国诸将城外三十里,待等其来到,又下马步行前迎,这份敬重的礼节,给的太大了。洪继勋、李和尚、毕千牛诸人都是心中一动,姬宗周叹道:“主公折节下士,世所罕见!”

诸人也忙各自下马,后边追上。

文华国策马奔行,来到邓舍近前,翻身滚落马鞍,一句话也不说,只管扑通一声,先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主公!主公!”邓舍措手不及,吓了一跳,慌忙去搀扶他,说道:“阿叔,你这是怎么了!咱们叔侄多月未见,今日相见,本为好事。你为何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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