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克济(2/2)
兵法之道,乃是为国家的重器。在有些朝代,甚至都禁止在民间流传兵书,更何况现如今战乱之时?潘贤二不想说也是可以理解的,到底这是他谋富贵的手段。不过要是换了洪继勋,肯定就直言挑明了。
见庆千兴不再追问,潘贤二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既知城内守军是‘活战’,那么想要对付自然就容易多了。”
“断其待援之想?”
“正是如此。”
“先生高见,本将已得计矣。”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一问一答间,彼此都已知对方的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边儿上有一个偏将,听得还有些迷糊,开口说道:“适才将军与先生说,敌有两长,一个是军悍,一个是城坚。军卒的骁悍固然可以用断其待援之想来瓦解,但是纵然堕其斗志,他们却也定不会猝然就降,还是需要攻打一番的,如此一来,城池的坚固又该如何破之?”
庆千兴笑道:“城虽坚,守城者人也。既已夺其人之志,即便金汤之固,又有何忧?”
“敢问将军,打算如何断敌待援之想,夺其顽抗之志?”
“守军之所以认为援军最终会来,是因为王保保虽败而未走,还屯驻在单州、成武。故此,要想断其想、夺其志,就必须在这上面下功夫。”
“怎么下功夫?”
“我军分布各处,郓城、巨野、嘉祥、山阳湖皆有。为何现在只有咱们一支军马在攻济州?”
“因单州、成武未下,主力不可轻动。”
“然也!城中守卒也肯定是这样想的。那么,你且试想一下,如果忽然之间,我军各部其至,城中的守卒又会如何想?”
偏将顿悟,喜不自胜,说道:“将军的意思俺知道了!将军是想诈做出各部其至的假象,以此来让城中守军以为单州、成武已破,从而断其待援之想,迫其献城投降!”喜色未消,这偏将忽然想起一事,又转为忧容,说道,“将军此计虽好,奈何现今我军各营皆在城下,处在城内守卒的视线之中。要想调动,殊为不易。不知这‘诈军’又该如何遣出?”
庆千兴笑了一笑,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学着潘贤二的前例,一样指了指济州城上。偏将顺着手指望去,见西边天空晚霞遍布。
夜色将至,调军轻而易举。
“城能克与否,全在此一举。主公军法如山,事不宜迟。潘先生,俺这就召集诸将,临机授宜;暂会顾不上你,便请你先归入营。”
潘贤二一揖应诺,转身自去,走了几步,回头瞧了庆千兴眼,心中想道:“俺才说出计谋的前半截,他就顺着说出了后半截,如行云流水,竟然半点不带停滞的。要么是思路敏捷,要么是其早也想到了此着。不管是哪种,都着实了得。倒也的确不愧了主公对他的重视,称得上良将一员。”
但也不管是哪一种,至少这计谋的前半截是从他口中说出的,将来克城取胜,功劳簿上断少不了他的一笔。潘贤二踏着暮色,自缓步归营不提。
却说庆千兴便立在阵前,接连下令。
连着点了三四将校,吩咐各带本部,待入夜后潜出营外,行出二十里,再打起火把,拉长队形,做出从远方驰援而来的架势。
庆千兴说是要伪装做“诸军毕至”,实则不需要那么多;而且各军有远有近,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皆来。主要是巨野的赵过,山阳湖的杨万虎、李和尚。因此,分出去的这些将校,需要扮演的也就是这两支人马而已。
虽是两支人马,也要分出先后。
赵过部是骑兵,尽将营中骑卒拨出,命其先到。李和尚、杨万虎部是步卒,给了数百人,命其后至。
安排妥当,庆千兴又吩咐一人扮作信使,装成刚从远方来到的样子,气喘吁吁,穿过营垒,飞骑奔至近前,跪拜在地,如传报军文云。并故意将这一幕让城上的守军看到,守军的主将也在城头,看得很清楚。
庆千兴与“信使”对答了几句,左右偏裨、亲兵皆面现欢喜,有的举起枪戈,欢呼雀跃;有的散开奔走,大喊大叫。因相隔太远,又有激战之声为扰乱,所以城头上只能看到,却听不到他们都在欢喜、叫嚷着什么。
稍顷,即见到庆千兴急挥军旗,命令收军。
军令传至城下时,傅友德率领勇士才又刚刚逼近城头,仓促撤退,来到庆千兴阵前,两人说了几句话,又遥遥看见傅友德似面现惊愕,转而狂喜,欢喜不能自制,把用来攻城的短刀都抛上了半空。
说实话,庆千兴、傅友德不分昼夜地连攻两日多,不止燕军士卒疲惫,守军更是疲惫。但是眼见此状,尽管益都军马都退下了,似乎战事可以微停,然而城中守将却是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不由自主地惊疑起来。
事出反常即为妖。
便在刚才,庆千兴、傅友德还一副不惜代价、恨不得立刻就能克城的样子,转眼工夫就在稍占上风时主动撤退,休整回营。怎能不叫人怀疑?
正是:方才干戈见,骤然化静寂。
城中守将的心思,庆千兴当然难以知晓。
但是他也不用知晓,因为只从城头上的变化便就可以猜出大概。本来就防备森严的城池,入夜后,从表面上看是防备得更加森严了,但若细细观察,却会现在火光明灭下,很多的守卒都似乎惶惶不安,还有些在交头接耳。不用说,这一定是计策起了效果,最起码引起了敌将的疑心。为何?“将乃一军之胆”。若是主将不疑,手下的士卒必不会如此作态。
“先生之计,已得售五分了。”
“虽得售五分,但究竟功成与否,还需得看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