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满朝虫豸(2/2)

四周人见状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纷纷低下了头。看样子朱慈燃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么生气了,曾经那个爱笑,崇尚自由的少年人,也在尔虞我诈的朝政中变得急躁易怒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便是堵胤锡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抚朱慈燃。倒是这个时候,刚刚散班回来的孙传庭看到了动怒的朱慈燃,他皱着眉走了进来。

见他进来,朱慈燃也似乎有了主心骨,不由上前拉住他:“孙师,这些……”他向找孙传庭抱怨,但孙传庭只是看了一眼便道:“您是殿下,官员不接,您还可以发中旨,地方不接,您还可以派往地方衙门。”

“如果地方衙门都不接,那您可以废黜他们。”

“去岁我们在官学毕业学子中筛选了八百官员入东宫,殿下除了派出去百余人,其余人都没有外派。”

“这些人留着,便是用来对付地方官员的。”孙传庭传递的处事风格便是曾经齐王的处事风格。

地方不听话,那就换上听话的人,不要从一省布政司衙门换,而是从一镇、一县、一府来一点点换人。

伤其一臂不如断其一指,软刀子一点点割肉才是最痛的。

“学生知道怎么做了……”朱慈燃称呼自己为学生,看得出二人已经成了师徒,而孙传庭这个师傅也是来告知一个好消息的。

“南边传来消息,洪亨九已经在月初登船,估计四月初就能抵达京城。”

“看样子他是下了决定,有齐王在,他只能投你而不能投百官。”

“他来之后,在朝中你算有了依仗,他在治理朝政上,比你我应该更善。”孙传庭很推崇洪承畴,这倒不是他认为自己不如洪承畴,而是他觉得自己更善于兵事,在处理朝政上容易站在个人角度。

洪承畴不同,同样善于兵事,但他处理朝政都是站在大明的角度。孙传庭的想法就是贪官污吏必死,而洪承畴却要看他们的功绩,哪怕他们贪污,但只要有真功实绩,洪承畴便不会管他们。

这样的处事风格,说不上谁好谁坏,但就大明眼下的局面来看,洪承畴显然更适合大明。

这点是他从不避讳,在朱慈燃面前常说的一点,因此朱慈燃闻言后也不由点头承认。

洪承畴的到来,会让东宫在朱由检就藩前,都拥有分散燕山派的力量的资本。

孙传庭和洪承畴二人的影响力并不仅仅在都督府内,他们毕竟是经略一方的文官。

曾经在他们任期内,在西北和西南就职的官员大多也都受过他们的举荐和表功之恩,因此在一些事情上,他们就算不报恩,也不会站在对立面。

眼下朝中有许多官员都是他们举荐入京的,如果说孙传庭的到来,让东宫拥有了抵抗的力量,那洪承畴的到来就是有了反击的力量。

“我知道怎么做了,多谢孙师……”朱慈燃执弟子之礼,以此回礼。见状,孙传庭也回礼并说道:“我来此便仅此一件事,殿下继续处理朝政吧,文华殿那边也积攒了不少政务。”说罢,孙传庭慢慢退出了春和宫。

朱慈燃望着他离去,直到彻底消失才转过头来看向那些奏疏。他不得不承认,离了孙可望,政务上他处置起来有些麻烦。

不过眼下他才刚刚下放孙可望到地方上,立马将他召回京城有些不妥。

对此,他只能寄希望于孙可望早点干出一些功绩,好给他为他升官的机会。

“孙可望如何了?”朱慈燃走回了位置上坐下,堵胤锡闻言也作揖道:“刚刚抵达鄯善县没多久,不过听闻他已经凭着拖拉机,带着百姓将鄯善县原本的田地开垦了。”

“看这情况,即便年末不能评得甲等功绩,拿个乙等还是可以的。”大明地方官员评功在天启十年改制后便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代表地方有巨大提升,乙等是促进地方明显提升,丙等是保持原样,丁等是比起就任时略差。

甲等可提升官职一阶,乙等一般平调到上级任同品官职,丙等不赏不罚,不做调迁,丁等则是贬官一阶。

甲乙丙丁四等,只有甲乙有提升空间,甲等每年可提升官职一阶,乙等则是维持三年能提升一阶。

这听上去不难,但实际上十分困难。眼下大明官职十八阶,想要从从九品的地方村官升到实权顶峰的正二品大员,不算入仕的从九品,那最少得连续拿十五年甲等,这并不容易。

如果是乙等,那也需要连续拿四十五年才行。算上大部分官学学子毕业年龄都是十八九岁,那如果想在走上官场顶峰,他们最少得在官场上拿不少于五次甲等,才能在五旬前坐上正二品尚书官职。

然而拿五次甲等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对于连续五年拿了五次甲等的孙可望来说,朱慈燃还是很有信心的。

“有二百多台拖拉机,我看孙可望只要招募足够的移民,就一定能拿到甲等。”

“只是他这次升迁后便是从六品,官职不好安排。”

“还是继续让他在鄯善县再待上一年,拿了正六品官职后,便把他调回詹事府担任府丞吧。”朱慈燃还是有些想念孙可望的,毕竟孙可望在的时候,他还能抽出点时间去宫城城墙上骑自行车。

现在他不过走了四个月,朱慈燃就已经觉得十分疲惫,不敢想象自己还需要等整整二十二个月。

一想到这里,朱慈燃便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两年也没什么的,好在两年之后,那人应该快回来了……”朱慈燃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上挂起笑意。

“砰——”

“落了落了!今日有鸟吃了!”正当朱慈燃怀揣着一缕笑意的时候,远在五千里外的安西碎叶城也响起了一声枪声。

伴随着枪声,一只只大雁被击毙落下,而明军的骑兵也高兴的去捡鸟准备晚上烤了吃。

当最后一只大雁被射杀,李定国也将手中的步枪丢到了旁边士卒的怀里。

“好了,去收拾你们的鸟汤吧,别忘了给我拿来一碗。”李定国侧脸带着一抹笑意开口,旁边的守备们闻言纷纷笑着离开了城头。

最后只剩李定国一人时,他如释重负的收起了笑意,转头看向了碎叶城的城外。

十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整个碎叶城与去年相比,简直变了个摸样。沙土夯实的城墙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用水泥、碎石、河沙、石块垒砌的混凝土城墙。

城内的建筑也大多被推倒,一座座占地四分的水泥小院被搭建而起,不过由于木料不足,只能搭建成了水泥瓦房。

这个周长四里的城池不再空无一人,街道上稀稀疏疏的有不少活动的百姓。

李定国转头看向城外,只见碎叶城的田间,许多农民正在进行春耕,上千台拖拉机都在耕地,而顺着碎叶水的更北边,开垦生地的百姓正在清理石块,等待春耕结束后的生地开垦。

李定国在历史上的理政能力或许不行,但在这里,在朱由检的调教下,不管是理政能力还是情商,李定国都算得上上上之姿。

他虽然比不得孙可望那样天赋异禀,但他善于动用资源,远期规划。他很清楚碎叶城是日后大明收复河中地区的两大桥头堡,因此碎叶城必须要开垦出足够的土地来维持日后大军的补给。

历经十个月的时间,碎叶城的耕地达到了四万四千余亩,人口也达到了三千七百多人。

以这些人口和田地,想要养活驻扎在这里的碎叶营并不困难,相反还很富裕。

“按照这速度,今年再新垦两万亩土地不是难事。”李定国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他转头看去,那是满桂的长子满宪。

他和父亲的高官不同,他只是碎叶营的一名军需同知罢了。碎叶城的开垦事宜,都由他来负责执行和监管,算得上李定国的帮手。

从他二十八岁的年纪来看,不难看出他其实在军事上没有太大建树,不然也不会仅仅担任一名正七品的军需同知。

面对他的话,李定国也不由眺望那辽阔的麦田,但口中却不服道:“省里的机器还没发完,如果再移民三千人前来,那就可以再发一千台机器。”

“天启二十二年的时候,这里就能有良田十余万亩,足够供养一路人马西征。”

“天启二十二年……”听到李定国的话,满宪就笑着说道:“你想回京城了吧?”

“想……”李定国直言不讳:“但我不是想它的繁华,而是想在那里的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北边的天山支脉,望着那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他的手不由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平灭了北虏,收复了河中,我也能以将领的身份回京述职了。”

“便是殿下,也没有理由阻拦我回京。”

“……”闻言的满宪不由沉默,他可不敢像李定国这样说话。他要是敢这么说,回京路上的满桂立马就会让人把他逮回京城。

因此,他只能拍了拍这个比自己小八岁同袍的肩膀:“好好休息吧,先把眼下的事情渡过,别太想得太久,最少殿下现在还没走。”

“嗯……”应了一声,李定国也不再眺望那辽阔的西北,转身与满宪一起走下了碎叶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