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5(1/2)

黎明时分,达芙妮怀抱着一个陶土花瓶前进。

日出前的森林白雾蒙蒙,光线昏暗,不辨路径,四周更是安静得诡异。达芙妮知道她的目的地在靠海那侧,便循着遥远的浪涛声前进。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花瓶中的花束,再三确认它们没有散开掉落。

毕竟这捧花来得不容易。

阿波罗会在日出前后出现,然而这个时间点有些棘手--许多花朵在日车堪堪登上天际时根本来不及盛开。身为盖亚的女儿,她固然可以施个小法术让花瓣提前舒展,但最后她选择了更劳心费力的方案:

达芙妮捧着夜光石英在外游荡了半夜,只为寻找在夜间绽放的美丽花朵。

希望阿波罗能察觉这份苦心。

拍击海崖的潮声终于逐渐清晰,有节律的一声又一声。离目的地更近了,达芙妮胸腔内原本与海潮拍打对上的鼓动声越来越急促,再也合不上拍子。

然后她看到了皮同骸骨的轮廓,几乎同时听到了人声。

她立刻退回树荫里,借着灰白色的天光朝声音来源张望。十来个士兵警戒地看着四周,保护性地围在两个青年身边。那两人面貌相似,大约是兄弟。他们的身份颇为高贵,即便四周晦暗也看得出身上的斗篷使用了昂贵的染料。

他们都是凡人,应该便是阿波罗所选定的信徒。

达芙妮不想给计划增加变数,便继续藏身林荫,打算等阿波罗现身后再做行动。

晨雾几乎散尽,赫利俄斯随时会驾驶着日车从地下一跃驰上天幕之上的轨道。兄弟其中一人低声质询:“快要日出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你确定那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离奇梦境?”

年纪更小的那个摇头:“我确实在梦中收到了宙斯与勒托之子的神谕,命令我与你在今日日出之时到这里听命。”

另一人还是心怀疑虑,勉强让步说:“好吧,如果太阳彻底升起后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就立刻回城。这山崖荒僻无人,海风强劲,空气中还有奇异的腐臭味,待太久的话对健康无益。”

语音未落,强光从天而降,瞬间将所有人的视野涂抹为一片无垢的白。神圣的光辉将夜晚的最后一丝余韵燃尽,就连空气都像是无法承受庞大存在的降临,顷刻变得稀薄而炽热,每一缕流动狂走的疾风都在证明来客的身份,唤起敬畏的本能,催促见证者臣服。

凡人们匆忙低头,避免直视神明,有的更是承受不住压力直接跪伏在地。

阿波罗此刻释放的威压比救下她时要强悍数倍,达芙妮也感觉有些吃力,抱紧了花瓶挨在树上支撑身体,免得失手摔脱一整夜的成果。

“我名阿波罗,”奥林波斯神动听的嗓音平静却隐含威慑力,“万神之王宙斯是我的父亲,黑衣的女神勒托是我的母亲。特罗非尼乌斯、阿伽墨得斯,弥倪安斯之王厄耳癸诺斯的子息,正是我命令你们来到帕纳塞斯山的此地。”

达芙妮基本适应了强光,眯缝着眼睛偷偷看去,正好见到这对凡人王子被念出名字时,脊背一下子僵硬。

这个光效拉满的出场简单、直接且有效,不管阿波罗接下来要吩咐什么,这对兄弟都不会有勇气拒绝。她不禁怀疑阿波罗很可能早就在近旁了,只是故意挑了个有冲击力的时间点现身。

“辉光灿烂的宙斯之子,您有何吩咐?”

“我的视线解读命运编织的纹样,我洞悉未来,并从未来之中看到现在与过去。此地名为德尔菲,曾经被蛇怪皮同占据。如今我已将巨蟒诛杀,此地的泉水与土地将供养我在大地上的又一居所。”

达芙妮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蛇怪用石块垒砌的巢穴、皮同的尸骸,还有原本遍地的树桩枯木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剩下的只有巨木环合的一大片空地。覆盖岩面的土壤略显湿润、没有杂草,证明这里的每一寸都被翻整净化过,以确保巨蟒的毒液和吐息全都被彻底抹消。

而这所有的变化,都是刚才阿波罗降临的眨眼间发生的。

净化的权能。

她垂眸,脑海中又浮现出压在忒尔福萨之泉上的那堆巨石。

“我将在此建造恢弘瑰丽的庙宇,用以向凡人下达预言。”阿波罗说着,徐缓以自身脚步丈量林中的空地。不可思议的是,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笔直的、宛如巨大刻刀经过的深痕。

首先是神庙门前的广场轮廓。

“凡人信者将携带牛羊与香料的供奉来德尔菲寻求神谕,他们来自深色大地的各个角落,不论是多山的伯罗奔尼撒、丰饶的克里特、我降生的德洛斯岛,还是更远的欧罗巴之地,亦或是被洋流包围的万千岛屿,我预言的威名将会传遍各地。”*

而后是面向宽阔海面的巍峨大殿。

“无论是君王或是平民,做出重大决断前他们都将前来请求我的指引。”

再是侧旁的附属建筑物。

“而对献上祭品之人,我将在德尔菲的神庙中经由选定的凡人之躯降临,用她们的口舌赐予准确无误的谏言。”

“特罗非尼乌斯、阿伽墨得斯,我将建造这座庙宇的任务交给你们。如果你们尽职尽责,那么你们的名字将会与它一同存续,被后世铭记。”

阿波罗收声驻足之时,地面已经可以清晰辨认出神庙群落的雏形。

这就是“奠基”。

片刻满溢着惊惧与敬畏的寂静。而后两位王子鼓起勇气,扬声称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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