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2)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句,沈如絮懵了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想多了。
“你固然有几分姿色”他继续道:“只可惜门第太低,当然你也可以借范将军的势寻棵高枝,但那人绝不会是我。”
外头大雨嘈杂,陆亭知的声音却清晰入耳。
听了这话沈如絮本该生气的,但此时此刻她出奇地平静。
重活一回,丢弃上辈子对这人的敬仰和爱慕,她发现,陆亭知也就表面这身皮囊好看,内里是个狂妄自负之人。
渐渐地,她唇角溢出点轻蔑的笑。
“陆世子可是以为我喜欢你?”
陆亭知一顿,殊料她如此直白,反问:“难道不是?”
沈如絮唇角的那抹轻蔑加深,因为他的自作多情,她心情莫名地变得畅快起来。
心底酝酿了下,务必出口就要伤他自尊:“陆世子一表人才,卓尔不群,确实有几分资本令女子喜欢。只不过”
她平静地讥讽:“陆世子未免太自负,像你这样的并不能入我的眼。”
陆亭知眯了眯眼,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摩挲。
他仔细望进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恼羞之怒,然而里头除了平静什么也无。
“是不是京中所有世家子都如陆世子这般?”沈如絮逮着机会出气:“还是说陆世子是独一份?”
她黛眉微蹙,嫌弃中带着点惊讶和好奇:“我实在不知陆世子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真是太可笑了。”
雨丝从外头飘进来,有些落在她的发丝上,有些落在她素色的云锦衫上。她却丝毫不在意,昂着纤细的脖颈像只得胜的鹃鸟。
陆亭知面无表情地打量她,倏而低笑起来。
小女子牙尖嘴利。
清高、明艳、窘蹙、凶悍,每一面都不同。
所以,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土地庙地方不大,两人站在东边屋檐下,小厮婢女以及他的护卫挤在西边。许是觉得与他靠得太近,沈如絮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青石阶长满青苔,下雨后,青苔湿漉滑腻。陆亭知视线落在她脚下,不动声色。
“我也实在不知沈二小姐为何总是做一些令人误会的举动。”他说。
沈如絮问:“哦?何事令陆世子误会了?”
陆亭知唇角含着点寡淡的笑,没说话。觉得与她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很没意思,依她这口利牙,有什么不能狡辩的?
他继续盯着她脚下,见她再次挪了挪脚。
下一刻,后跟踩空。
在她要栽下去之际,他眼疾手快地扯住她胳膊。
沈如絮下意识回头望了眼。台阶很高,要是这么栽下去,疼不说,估计姿势很不雅。
她略微尴尬:“多谢!”
陆亭知没放开她,而是沉眉探究,此时此刻在她眼里除了慌乱和后怕,再找不出其他痕迹。
看来此举并非她故意为之。
他力道大,手也宽厚,她的胳膊几乎全在他掌心中。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令沈如絮感到不自在。
她站稳后挣开他:“多谢陆世子,还请陆世子自重。”
“自重?”陆亭知重新背回手,听了这话都要气笑了:“本世子救你,如何就不自重了?”
“谁知道陆世子是不是想趁人之危,不然,为何在我栽下去之前不作提醒?”
陆亭知错愕,一时间哑口无言。
没想到她还有这种颠倒是非的本事。
见他吃瘪,沈如絮心情很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果然好用。
她通体舒畅地往里走了走,站在土地婆雕像旁,一副坚决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样。
陆亭知哑口半晌,觉得眼前这女子实在不可理喻,便也懒得再说什么。
各自沉默下来后,耳边就只有滂沱的雨声,沈如絮思绪也随着雨丝渐渐飘散。
上辈子,她在陆亭知面前温柔小意,成婚两年从未有过任何争执,陆亭知待她算得上是百依百顺。
那时候她以为她们这是伉俪情深,直到陆亭知把嫡姐悄悄接回府,她才明白,陆亭知待她好,是因为她事事顺从,一旦她忤逆他的意思,他便会冷脸强硬。
他将嫡姐接回府的第二天,沈如絮就得知了消息。彼时只听说他带了个女人回来,却并不清楚那女子是谁人。
纠结许久,等夜里两人缠绵结束,她试探地问了两句。他却安抚她别多想,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闲人罢了。
沈如絮清楚,他这话分明是敷衍。若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为何安排住进松雪院?
后来,她以送东西的名义去松雪院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却被他的护卫拦在门外。陆亭知回府得知她去松雪院,对她冷了脸。
那是两人成亲以来,他第一次对她冷脸,彼时的模样就跟现在一样。
甚至连背影都是冷的。
沈如絮收回思绪,抬眼看向站在廊柱下的男人。
他逆着雨幕,肩背挺拔,周身带着点生人勿近的气息。
许是因她适才的话恼怒了。
今天是清明,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
按理说这一片是范家和王家的墓地,再往北去就是郦妃的陵墓。
提起郦妃这个人物,众人都讳莫如深。
郦妃本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却于十八年前难产而死。死后有人说她身带邪祟不得入皇家陵墓,皇帝就单独在青柞山选了个地方给她建陵墓。
只是陵墓建好后,却从未有人来上香。
往北去的路此前沈如絮瞧过,早已杂草丛生,世人除了知道那边有座郦妃陵墓,但陵墓是什么样鲜少人见过。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雨势变小了。
沈文轩找到这里:“絮絮可还好?阿兄现在带你回去。”
他见陆亭知也在,拱手行了一礼:“陆世子也困住了?我家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世子若是不嫌弃可同行。”
陆亭知客气颔首:“不必,在下还有事。”
他边说边由小厮给他戴上斗笠,然后对沈文轩拱了拱手,大步出了土地庙。
往北去了。
清明过后,沈如絮几乎没再出门,因为沈老夫人的风湿犯了,整日躺在榻上哼哼唧唧。
她作为孙女理应日日服侍左右。
这日午后,沈老夫人打了会盹,突然掀眼:“听说你上次去青柞山遇到了陆世子?”
想来这是沈文轩跟祖母提的,沈如絮轻轻嗯了声。
“为何会在那遇上?”
“絮儿也不清楚,听陆世子说过去有事。”
“你们还说话了?”
“同在土地庙躲雨,就打了个招呼。”
沈老夫人点头,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又说:“你也不用整日待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得空多去你舅舅家走走,再或者邀些小姐妹来吃茶说话。”
“是,絮儿记下了。”
“记下了还不快去?”沈老夫人嗲怪她:“还在我这杵着作甚,我这有婢女有婆子,你只管放心。”
沈如絮点头,福了福身,出了怡福堂。
祖母的意思她清楚,如今她已经十五,正是说亲的时候。年氏肯定不会帮她说什么好亲,因此只能寄希望于舅家,或许依靠舅舅的权势能攀上门好亲事。
她嫁得好,沈家自然就好,京城这些百年簪缨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
此前靖国公夫人点名让年氏带她去赴宴,这事祖母应该得知了。靖国公府为何如此,祖母也猜得到其中之意。是以,让她多跟舅家走走,彰显与舅家关系亲厚,说不定还真能攀上靖国公府的这门亲。
沈如絮站在花坛边,视线落在杂草中开的几朵水仙上。
靖国公府她断是不能再去,但也不能不嫁人,与其让祖母和年氏安排,不如自己主动。
回到凝绡院,紫菱含笑进来。
“小姐,你猜奴婢听了个什么消息?”
“这我哪能猜得着。”
“是大小姐那边出事了。”紫菱幸灾乐祸道:“适才奴婢见她哭着进府,眼眶红红的,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看起来很是气愤。”
“发生了何事?”沈如絮问。
“奴婢暂时还不清楚,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芳霏院,沈如莺在屋子里砸东西,年氏闻风赶来就听见里头瓷器碎裂的声音。
“莺莺,”年氏蹙眉:“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娘!”沈如莺气哭:“女儿没法在京城做人了,明天就回通州去。”
“发生了什么,你今日不是去吃茶吗?”
沈如莺收到伍诗意的帖子,邀她去府上吃茶。彼时沈如莺还以为伍诗意已经不计较那日落水的事,欢欢喜喜地去赴约。
竟不想去了之后,伍诗意联合其他贵女奚落她。
那日落水,有人暗地里嚼舌根,说沈如莺有意勾引陆世子。这流言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传的,如今越来越盛,皆笑她一个有夫之妇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简直无耻荡。
同是落水,而伍诗意却被摘得干干净净,说这里头没有她的手笔,沈如莺是不信的。
可伍诗意先下手为强,她再是如何澄清也无济于事。沈如莺气得要死,当即甩脸出了广德侯府。
“娘,”沈如莺坐在床榻上抹泪:“我该怎么办啊?难道真的只能回通州了吗?”
年氏听完,心里也气得不行:“那些个碎嘴的贱蹄子,个个心机深沉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娘,都怪沈如絮!若不是她设计害我,我哪里会有今天?”
她一脸怨恨:“娘一定要帮我好好收拾那个贱人,我听说她去青柞山时遇到了陆世子。怎么偏偏这么巧就遇到了?定是她处心积虑。”
“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凭什么我被人骂,她就置身事外?”
“你莫要冲动。”年氏劝道:“那个庶女可不是以前任我们搓圆捏扁的庶女了,心眼多着呢。”
“娘是嫡母,她一个庶女还能翻了天?娘找个由头处置她不是轻而易举吗?”
“虽是如此,可我也不能不顾一府主母的脸面。再说了年氏道:“嫡母处罚庶女,再怎么处罚也动不了她根基。”
“娘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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