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听玉僧(二)(1/4)
新雨洗芙蓉,正是菡萏初香,红粉缥缈。霁雾渐渐散开,露出园曲浓苔。
和尚的目光在初开的雨雾中显山露水,恰便似这暖绒绒的四月天,叫人心里生出一种隔靴搔痒的不痛快。
而这不痛快里,又无故使人抱上一线难耐的期待。
月贞仰着脸,刹那忘了身处何地。像在《西厢记》风月情浓的普救寺,又似在《牡丹亭》的春梦梅树下。
那都是她浅显见识里,情与爱最美的发源地。
她自顾着晕头转向,那年轻僧人却“吭”地咳了一声,将嗓音复转得和软客气,“戒僧从假山后头走出来,没留神瞧见前路有人,怪戒僧眼力不好,万望女菩萨宽恕。”
倏地从一届俗女给人捧成了女菩萨,月贞更有些志得意满。前愁旧恨一并了结了,暂忘了从前那老秃子说她的不是。
她飘飘然半搦腰肢,眼睛掩在脸畔垂着的孝巾后头,羞赧地望他一眼,“是我出言不逊,小师父请别怪罪。”
和尚面带笑意,眼目空空地合十,“不敢不敢。”
月贞嘴里敷衍着“客气客气”,一双眼只顾不安分地往他脸上溜。
和尚莞尔一笑,向前摆出一只袖,“借过。”
月贞方才应过神,这小径湫窄,她挡了人家的去路。她忙往边上让一步,将嗓子提一提,笑得娇中带媚,“小师父请。”
“多谢女菩萨。”
和尚稍稍点头,擦身去了。月贞在后头驻足半晌,眼看着他挺括的背影朝林荫里渐行渐远。切碎的阳光落满他宽大的袈裟,成了无数钗光珠翠扣住他的肩臂。
富贵荣华在挽留他,他却从容不回身。
这世上,有两种男人够不着,一是龙椅上坐的天子,二是莲座下跪的戒僧。前者欲念滔天,后者豁达无求,都不是女人能轻易辖制的。
月贞撞见了第二种,背地里撇嘴摇头,满是呜呼哀哉的惋惜。这样好看的男人竟然做了和尚,真是暴殄天物!
倘或她那英年早逝的丈夫生得这幅皮囊,她恐怕是割肚剜肠也不舍他死了。
这一阵外院传来的隐约悲痛哭声,恰当地为月贞这点惋惜锦上添花,谱成了一段莫名缠绵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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