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听玉僧(八)(4/4)

了疾解了袈裟,将炉子搬出来,熟稔地寻了火引点炭瀹茶,“大嫂请榻上坐。”

月贞却不坐,一步一步跟在他背后踩他的影子。嗅见隐隐檀香,不知是他身上的香,还是罩屏外那炷香。

她歪着脑袋瞅他,“你跟前也不要个丫头伺候?”

了疾回眼轻笑,“出家人,行走起坐皆是修行,不必人伺候。”

临眺苍茫,隐映残霞。起了风,蝉声渐渐消沉下去,花墙上的爬墙虎簌簌地振着叶,密叶底下仿佛有无数的爬虫在活动。

月贞跪在榻上扒着窗户看,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她将两条胳膊搓一搓,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太阳落山后,这里比钱塘冷些。”

恰逢了疾瀹好茶来搁在炕桌上,“吃杯热茶。雨关厢不大,四面环山绕水,入夜就会有些凉。大嫂该多添件衣裳才是。”

月贞刚换的衣裳,一件白绫纱长襟,银双色百迭裙,乌髻里簪着一朵小小的素白绢花,也不能浓妆艳抹,过来时只在唇上涂了层淡粉的胭脂。

呷口茶,那胭脂便抿上一点在天青色的盅口,像落在湖水里的红粉。她转着眼珠子问:“缁大爷与霖二爷住在那里?”

缁大爷是了疾一母同胞的亲大哥。霖二爷则是这边大老爷与琴太太生的,都是月贞的叔伯兄弟。

这两人皆已成婚,只是热孝其间,夫妻不能同房。规矩是这样,但关起门来,谁晓得他们夫妻的事。只是到了乡下,当着好些族中尊长,好歹要装个样子,都分了屋子睡。

两位奶奶的屋子就在他们这前头不远,月贞还不及去走动。

了疾回说:“缁大哥和霖二哥还有惠妹妹的屋子都挨着两位太太的屋子,有事好商议。”

“你们这老宅子真大,方才我跟着婆子过来,弯弯绕绕的,一路好多屋子。”

了疾静静坐在榻上听她抱怨,剩一件黑莨纱大袖袍,透着层白锻里子,黑白交锋着岑寂在他身上,如同是被他驯服的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