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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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春光昳丽,暖阳从窗棂照进来,刺痛了舒筠的眼,她揉了揉眼角,只觉头颅似箍了个紧箍咒,又疼又胀,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她方翻坐起身,腹中烧热袭来,她捂着胸口趴在塌旁吐了一痰盂。

芍药听得动静,端着一碗蜜糖水进来,见舒筠如常模样,气笑道,

“姑娘真是好雅量,奴婢在那累死累活抓贼人,您却大着胆儿喝酒,奴婢没跟着您,您怎么敢喝酒呢,幸亏也没遇到登徒子,倘若被人撞见欺负了怎么办?”

芍药想想还很后怕。

昨夜她与王家的丫鬟好不容易将人逮着,押着送到门口,将人塞给单嬷嬷,又连忙折回来寻两位主子,敢情好,将摘星楼底下三层寻了个遍也没闻着个声儿,最后在摘星楼六楼转角的甬道口撞见两位主子叠罗汉地栽在地上。

可把两个丫鬟吓了一跳,一人驮着一个,将各自主子弄出了园子。

芍药将碗搁在高几上,扶着舒筠坐起,看着她迷茫昏懵的眼,冷笑道,“主儿,喝酒的滋味怎么样?”

“不好受”舒筠懊悔不已,腹中难受便罢,脑子更是跟浆糊似的,塞了许多陌生又奇怪的画面,她任由芍药喂了一口蜜糖水,靠在引枕暗自琢磨。

昨夜她做了个梦,梦到一长得格外俊俏的男人,她仿佛还大着胆儿亲了人家,再后来后来她就不记得了。

说是梦,竟是无比真实,那张脸此刻还清晰映在她脑海,他唇瓣的温热仿佛还残留在齿尖,舒筠抚了抚唇,狠狠摇了摇头,该是她在做春梦。

舒筠羞耻地捂着脸,再次拱入被褥里。

这时珠帘响动,一貌美的妇人被人搀着迈了进来,这几日天气转暖,苏氏身子大好,可下地行走,昨夜出了那样的事,她身为母亲岂不急,晨起一早便来了舒筠院子。

苏氏穿着一件湖蓝色的厚褙子,立在床边朝里瞅了一眼,见女儿还在赖床,嗔了一句,

“都日上三竿了,还不梳洗?你父亲可是在正院等着你呢。”

想起那件糟心事,蠕动的人儿猛地一紧,紧接着被褥被掀开,露出舒筠一张乱糟糟依然漂亮的脸蛋,

“娘,是女儿不孝,让二老担心了”

眼见女儿眼眶泛红,苏氏眉心一软,推开丫鬟的手,走过来坐在塌边,将女儿拢入怀里,

“好孩子,不打紧,高嫁并不见得好,与其日日仰人鼻息,不如自个儿活得痛快,这门婚事本不遂娘意,如今退了亲娘倒是可自自在在给我女儿议亲,依着娘的意思,咱们筠儿性子天真烂漫,哪儿都不去,干脆招个上门女婿,待回头老太太过世,咱们三房分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岂不欢喜?”

舒筠闻言眉间阴霾顿散,紧紧搂住亲娘。

单嬷嬷进来带着两名丫鬟给舒筠梳妆打扮,不多时,母女二人相携来到正院杏花堂,两开的门庭进去,正北的《松山林鹤图》下端坐在一美髯男子,男子年纪还不到四十,留着一撮美髯须,神态间颇有几分朗月清风的气质。

正是舒筠的父亲,国子监司业舒澜风,

舒筠踏入便要提着衣裙给他行跪礼,舒澜风摆摆手,起身迎着母女二人入东次间就坐。

舒三老爷与三夫人苏氏相对而坐,舒筠侍候一旁。

苏氏便问舒澜风,“老爷,可与王爷说道清楚了?”

三老爷叹声道,“昨夜淮阳王便寻到我,与我说了一宿的话,言辞间十分不舍,问我愿不愿意给世子机会,为我拒绝,王爷又愧又气,扬言一定给我交代,可我念及舒家体面,让他作罢,”

“世子身份虽贵重,却不堪为婿,给了长房也无妨舒澜风看着舒筠,目色带着宽慰,

“你不比旁人,你是我与你母亲的独女,是为父掌上明珠,婚事无需着急,若寻得好亲,可出嫁,否则招一郎婿,也未尝不可,这桩事便过去了,你不要再介怀”

父母开明至此,舒筠哪能耿耿于怀,遂拂去心头的杂念,屈膝一礼,“女儿明白了

苏氏夫妇相视一笑,不再赘言,苏氏又扬眉吩咐单嬷嬷,“上早膳吧。”

少顷,两名丫鬟提着几个食盒进来,舒筠亲自帮着苏氏净手,母女二人依偎坐下,前一刻一家人还言笑晏晏,待看清桌上摆着的膳食时,舒筠脸色终于变了。

昨个儿早膳三盅燕窝,一盘水晶饺子,四样糕点,一盘蒸鸭,一叠鱼脍。

今个儿就只剩下一笼包子,几个馒头,并一壶黄豆汤。

三老爷脸色也极其难看,筷子刚拾起便放下,“我去与老太太分说。”

“等等苏氏唤住他,“老爷莫急,这是后宅的事,交给妾身来料理。”

三老爷见妻子气定神闲,忍了忍最终坐了下来。

苏氏含笑,“布菜吧。”

一家三口默不作声吃了小笼包,喝了几口豆汁。

舒筠心口难受,没吃下去几口,正要放筷子,却见身旁的母亲投来镇定一笑,“不吃饱肚子,怎好打胜仗?”

舒筠被母亲揶揄的口吻逗笑了,又将半个馒头塞入嘴里,狠狠嚼了几口,

“待会女儿陪娘过去。”

苏氏没做声,早膳过来,苏氏催着丈夫去国子监,自个儿在正屋歇着,她身子不好,便养精蓄锐。

倒是舒筠帮着单嬷嬷收拾碗筷,二人在西次间小声嘀咕。

“当年夫人生下姑娘您,身子落下病,难以再孕,起先还没什么,您长到五岁那年,老太太那头发作了,非要给老爷纳妾,老爷动了怒,掀了老太太的桌子,二夫人便乘势以老爷不敬长辈为由,扬言要去都察院告咱们老爷,”

“夫人闻讯不得不去上房理论,最后以两间铺子的代价,换来三房的安稳

单嬷嬷说到这里,心头酸楚一阵阵溢出来,哽咽道,“那两间铺子是当初舅老爷倾家置办的产业,是夫人压箱底的嫁妆,原是打算给您陪嫁的,如今都落到了那些腌臜人手中,奴婢每每想起,这心里便呕着一口气。”

“若是好吃好喝供着便罢,偏生处处刁难克扣。”

“那铺子正在铜锣街第三条街口,是顶顶好的地儿,长房二姑娘抢了您的婚事,二房二夫人又夺了咱们的铺子,老太太两头的好处都得,她们个个吃香喝辣,还不是咱们供着的?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舒筠眼底一片冰冷,“我刚退婚,她们便来作践咱们,”咬了咬牙,问单嬷嬷道,“舒芝身旁那丫鬟呢?”

单嬷嬷闻言来了些精神,将泪水拭去,“安置在稳妥之地,您放心,此事奴婢已禀报夫人,夫人心中有数。”

苏氏身子归不好,却不是个软弱的。

大约午时还未到,上房那头来了人,说是老太太请苏氏和舒筠过去一趟。

舒筠撸起袖子要起身,却被苏氏按住,“你且在这里躺着,哪儿都别去,为娘去一趟便可。”苏氏抬眼看着窗外久违的春光,“人在低处有在低处的好,”

她轻柔一笑,“行事便可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