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2/2)

六年前父亲和哥哥战死沙场,母亲急病而亡,大姐又随夫君在蜀地上任。自己便在老家守孝三年。

守孝期满后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京城。

天气也是这般热,体弱的自己中暑晕了过去。

这是梦吗?

可是这梦境也过于真实了些吧?

窗外云雀扇翅膀的忽闪声,马车上明明蓝的桌旗鲜艳明媚,还绣着雪白木兰花。

筠冉从未做过细节如此充盈的梦境。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

她疼得眼泪汪汪,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

筠冉咬唇,转身就要跳下马车。

不管是梦是真,总要好好拉一拉白芷的手。

谁知手刚触到马车辕就听得身后“吱呀”一声,而后是一个傲慢的女声:“到底是乡下来的,心性不定,在外面多等片刻又有何妨?”

随后就懒洋洋道:“二夫人准了,让她们从侧门进来吧。”

筠冉回头。

是个二婶母的心腹婆子崔婆子,水红袄裙配艳粉褙子,柳叶眉倒竖,一脸的飞扬跋扈。

二叔和二婶母在父亲战死后就谋求着沿袭侯位,想必他们刻意冷淡自己也是这个原因。只不过前世自己中暑在车上,并未听见这句话,而白芷也一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没有多话。

白芷皱眉。

侯府里的下人居然能这样嚣张?

她刚要上前怒斥,就听得自家娘子悠悠然道:“从正门进。”

倒是门房心里一惊。

听说三娘子一来娘胎不足,二来家里人不怎么管束她,因此不如大少爷和大娘子聪颖。他原想这三娘子是个好糊弄的,如今看来却与传闻不同。

也是,大少爷军中奇才,大娘子京城第一才女,他们的妹妹又能差到哪里去?

门房将自己心里的轻视藏起来,小心回禀:“回禀三娘子,侯府的大门非得是红白喜事才开,去年一年也就是除夕祭祖时开过,不是小的针对您……”

崔婆子也在旁帮腔:“老夫人说了家和万事兴……”

筠冉懒得听她们找借口。

她的车队里还有父母牌位。

正房嫡女捧着父母牌位回自己家,当然要走正门。

当年她中暑本就头昏脑涨,又有了崔婆子一口一个“老夫人说家和万事兴。”

她还当是祖母的意思,因此迷迷糊糊进了侧门。

殊不知世家大族最讲究这些礼仪规制。

爹娘的牌位从侧门进是大大的不妥。

京城后来给父兄造谣时其中一条理由就是“连顾家人都不敢让他灵位从正门进,可见他们自家人都觉得顾将军不够忠义。”

她走了侧门这事也让侯府上下觉得大房式微,留下的孤女也是个好拿捏的,纷纷投靠了二房,自己在满城权贵的嘴里就成了笑话。

她自幼养病不谙世事,不知这其中的门道,也是后来当了太子妃历练了几年才后知后觉:原来二房在这时就已经在给自己下马威了。

想到这里筠冉就掐紧了手帕,她不可能再错一次。

于是朗声吩咐门房:“平北侯府大房三娘子请侯爷夫人牌位进府,顾家上下开正门恭迎!”

门口的仆从们只听说过这位三娘子自幼在许诸老家养病,还当是个病恹恹的药罐子,谁知如今一见却不同:别说长相,单是说一不二的气度就充满上位者气魄。

那腰背挺直挥手吩咐的气势竟然让人无端想起故去的侯爷,因此不由自主立直了身板:“是!”便跑过去卸板的卸板,拆门槛的拆门槛,纷纷忙碌了起来。

眼看着大门要开,崔婆子慌了,伸手阻拦:“哎哎哎,小娘子年纪小不懂事……”

她话没说完,就见那位三娘子抬起头,浅浅瞥了她一眼,却是连半分眼神都不屑多给她,转身问自己身边的白芷:“还不掌嘴?”

崔婆子一楞,随后就见那个大丫鬟使了个眼色,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出来上前扭住她的手。

“啊?!岂有此理!”崔婆子气恼大喊,“三娘子,三娘子,我是你婶母的奶娘啊!”

可三娘子早就上车了,马车连停留都未停留,直直从她身边走过去,只听见车帘后小娘子傲然的声音:“我娘不在后这府上的奴仆越发没有规矩了。”

两个婆子左右开弓“啪啪”给了她两耳光,崔婆子被打得两脸生疼,眼前金星直冒,疼痛还是小事,只怕一会就会传遍全府,她的老脸还往哪搁?一时之间又气又羞。

马车上白芷有些担忧:“娘子……”那婆子是该打,可只怕娘子留下个跋扈的名声……

“莫慌。”筠冉出言安抚她,“二房如今翘首期盼着袭爵,自然不敢留下话柄。”

车帘轻晃,筠冉在心里盘算着:

前世她被亲戚蒙蔽,先是侧门进入,而后便是堂堂侯府千金稀里糊涂让出了自己的正院和家产权柄。

自己这回重活,一要将侯府的大权攥在手里,二要查明当初给自己下药的人,避开太子这门婚事。

当务之急第一件事,就是在侯府获得容身之处。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现在堂妹已经鸠占鹊巢住进了自己的院子,前辈子自己悲伤过度,又听信祖母那套家和万事兴的言论,才没让堂妹搬离。

不管是梦是真,她在太子妃生涯中总算学到一点皮毛,这次绝不会行差踏错,再被别人蒙蔽。

白芷盯着自己的娘子,欣慰又心酸。

欣慰是自家娘子自小养在老家,性格单纯不谙世事,谁知一夜之间也长大了。心酸是老夫人和二房居然还没等三娘子进门就这般轻慢,以后还能得好?

可是十五岁的三娘子嫣然一笑,脸上的笑意让窗外的石榴花都黯然了几分:“走,我们去拜见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