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奸佞小人张居正、正人君子新郑公(1/2)
张居正在万历元年没有篡位的实力,而他现在有这样的实力了。
万历元年,朝中有杨博、葛守礼、王崇古、谭纶、王国光都是晋党,张居正无论如何都无法大权专摄,即便是他相继将这些人革罢,但依旧没有实力去谋朝篡位,张居正现在的影响力,可以说都是朱翊钧这十二年一点点给出来的。
皇帝病重,张居正第一时间想到的事儿,就是让王崇古给皇帝殉葬。
王崇古跑到西山煤局,是真的害怕了,现在陛下病刚有了点转机,王崇古欣喜若狂跑了回来,告了张居正一状!有用没用,至少有伸冤的地方。
“元辅昨日午时,突然派了自己府上的铁林军包围了臣的府邸,若不是臣不在家中,当时正准备去西山煤局,就给元辅抓了,我叫上了儿子王谦,在城门关闭前,赶往了西山煤局,臣和王谦跑了,可是家眷都落到了元辅的手中啊。”
“陛下要给臣做主啊!”王崇古那叫哭的一个凄凄惨惨切切,幸亏跑得快。
“什么理由?”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王崇古再叩首,诚惶诚恐的说道:“没有理由,就平白无故的把臣的府邸给围了。”
张居正仗着自己是世袭武勋,调动铁林军围了他的府邸,连个理由都没有,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朱翊钧询问起了缇帅赵梦祐,赵梦祐给了肯定的回答,宜城伯府全楚会馆的铁林军的确调动,而且张居正是以武勋的身份调动军兵围了王家,只许进不许出,没有任何理由,今早陛下转危为安后,张居正下令撤兵,开各坊坊门。
朱翊钧醒来后,下了圣旨开了九城城门,王崇古看九门洞开,知道陛下无恙之后,才回到了京城。
“这不是撤兵了吗?”朱翊钧强行给张居正圆了回来,他点头说道:“先生也真的是太过分了!朕回头,跟他好生分说一下!”
连个训诫都没有,更别提惩罚了,但就是这分说一下,王崇古就从地上麻溜的起来了,对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差不多得了,陛下肯说一下已经很不错了,关系远近要心里有数。
王崇古和王谦坐下,但都没说话,因为陛下在思考,不宜打扰。
朱翊钧明白、王崇古明白,张居正究竟想干什么,张居正打算和王崇古玉石俱焚,直接兑子,如此没有理由的调动,把人逼死了,张居正就必须给一个交待,那把陛下身后事儿处理好,跟着王崇古一起追随陛下而去就是张居正的打算。
要谋朝篡位,需要两個必要因素,一个政治上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如张居正;一个军事上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如戚继光。
二者缺一不可,张居正的谋划也很简单,那就是让潞王就藩,皇长子朱常治继位,张居正和王崇古这两个党魁玉石俱焚,申时行入京开始端水。
当初张居正没法篡位只能摄政,是根基浅薄,大明能挺过万历初年的主少国疑,也不仅仅是靠张居正的良心,还有张居正那会儿真的做不到,毕竟张居正根基浅薄。
申时行根基也不深厚,入京来做首辅,也无法篡位。
这就是张居正的谋划,围了王崇古的宅院,就是这个目的。
其实王崇古也看明白了,都是千年的狐狸,就是开始不明白,一天一夜过去了,也明白了。
王崇古说张居正是个忠臣,他就是这样尽忠的。
“先生也是急了,朕也没想到会这样。”朱翊钧笑着说道:“王次辅不必惊慌,朕一定好好跟先生说说,这次王次辅也受累了,回去的时候,从朕这里拿两坛国窖吧。”
两坛,不是两瓶,算是宽慰。
“谢陛下隆恩!”王崇古心里当然有怨言,但皇帝驾崩是天崩地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陛下龙体欠安,张居正不想当反贼,也不想王崇古再变成反贼,只能如此了。
“劳烦次辅去金山陵园祭奠下大司马谭纶,还有漳平侯俞大猷,朕在垂危之际,忽然看到了他们二人,在跟倭寇浴血拼杀,朕一想还没灭倭,就立刻精神了起来。”朱翊钧笑着说起了病中之事。
王崇古也打过倭寇,算是谭纶、俞大猷的战友。
“臣遵旨。”王崇古领命,他其实能听明白皇帝的意思,一方面是分享这种旁人绝无可能知道的事儿,表示格外的亲近,另一方面也告诉王崇古,张居正为何那么做。
谭纶作为晋党党魁杨博举荐回朝之人,最后还是背弃了晋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谭纶反出晋党,作为现任晋党党魁的王崇古,比谁都清楚,王崇古是始作俑者,他搞得那份京营将官提举名单就是直接原因。
“陛下,奏疏都拿来了。”冯保带着司礼监八名禀笔太监,抱来了一大堆的奏疏。
王谦看着笔墨纸砚、朱墨等物,惊骇无比的说道:“陛下大病初愈,不歇两天又要看奏疏吗?!”
巴依老爷家的驴看到了都得骂一声卷王,鹰中之王海东青看到都得说一句不带这么熬鹰的!
“没办法啊,朕这退烧了,就没什么了,奏疏不批,内阁那边就转不动,诸事不得推进,朕这里耽误一天,万事都得耽误十天,一个月,耽误不得。”朱翊钧笑着说道:“习惯了。”
李太后说耽误几天,大明亡不了,这话说的没错,别说耽误几天,以大明的血条,朱翊钧这个皇帝躺在后宫里,不上朝不批奏疏,大明都能再撑七十年。
但他这里耽误一天,大明就要用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去找补回来行政僵化带来的低效,自这次生病,朱翊钧越发感觉时间不等人,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要只争朝夕。
“臣等告退。”王崇古带着儿子离开了解刳院的病房。
王谦走了十几步忽然站定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爹,你说陛下执意做手术拔智齿,是不是因为牙疼影响看奏疏了,才一定要拔?”
“有可能。”王崇古深以为然的说道:“太可怕了!儿呀,这人生在世,不光有江山社稷,还有这儿女情长、家长里短,人活着,就要有松弛感,没错,一定要有松弛感!”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王谦这次没有当逆子,而是十分认可父亲的观点,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说道:“真的是太可怕了。”
朱翊钧感觉良好,牙疼是那种疼起来要人命的连贯的疼,拔牙之后,伤口还隐隐作痛,不过十分偶然,也就是一小会儿,不太注意,甚至察觉不到,朱翊钧处理政务的效率再次恢复到了原来的高效。
张居正又在致仕,是今天新写的奏疏。
国事有托,康济有人,次辅有妄念,不过肖想,臣可以旋返初服,长往无虑耳。旦夕念之,力未从心,徒切耿耿。
张居正的意思是,国事已经有可以托付的人了,朝中也有了贤者,他可以长久离开不必忧虑了,哪怕是王崇古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不是陛下的对手了,他的心情十分急切。
张居正意识到了自己手里的权柄太大了,以前还觉得陛下熬老头能把老头都熬走,毕竟陛下春秋鼎盛,但现在张居正意识到,意外也是他需要考虑的事儿,所以要走了。
朱翊钧想了想批复道:先生教朕,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既以身许国家,许社稷,惟鞠躬尽瘁而已!他复何言?今日先生身系天下安危之重任,畏流言非议而避让,岂是大丈夫乎?
回旋镖真的太好用啦!
这还真的是张居正说的话,又一次朱翊钧问张居正什么是大丈夫。
张居正还真的总结过,一如当初的《贱儒通疾疏》一样总结了许多大丈夫的特点,但凡是明君圣主,都是大丈夫,但凡是大丈夫,都必然具备的一个品行,就是一以贯之,一旦出发,就要一直走下去,鞠躬尽瘁,走到尽头,无需抱怨,人生多歧路,不要在路上对自己的目标,产生迷茫。
朱翊钧十分擅长回旋镖,用张居正自己的话打败他自己。
朱翊钧在批阅奏疏,他其实就病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奏疏并没有积压很多,朱翊钧很快就批阅完了奏疏,今天的奏疏,全都清一色的是问安的奏疏,朱翊钧拿出了‘朕躬安’的章,哐哐哐把看过的问安奏疏,都盖了章,盖了整整一刻钟才盖完。
他本打算去北大营,结果被大医官陈实功给拦住了,陈实功一听皇帝要去北大营,要剧烈运动,往地上一躺,杀了他,陛下就可以去了,这刚刚躲过了成为历史罪人的危机,这危机又如影随形。
真的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朱翊钧当然不会杀了陈实功,只好留在了病房之内,等待拆线之后,再进行活动,这个伤风感冒都要人命的年代里,朱翊钧作为天子,的确应该谨慎一些。
陈实功不会有任何的惩罚,相反会有更多的赏赐,在动手术之前,陈实功就尽到了告知义务,跪下来求陛下再等两年,先用阿片镇痛,是陛下自己不肯的。
手术中出现意外,那更不是陈实功起了什么坏心,就是手术中的意外。
朱翊钧拿起了一份杂报,看了两眼,眉头紧锁的说道:“缇帅,派人去抄了这家书社,写这篇文章的、核准这篇文章登刊的,统统拿下,押入北镇抚司大牢,听候发落。”
“臣遵旨!”赵梦祐可不管什么捂嘴带来的恶劣影响,皇帝的圣命就是最高意志。
整篇文章核心内容就一个意思,奸佞小人张居正、正人君子新郑公。
新郑公就是高拱。
这篇文章说的是隆庆六年六月高拱被李太后下旨赶出了朝廷的事儿。
在这篇文章的描述里,一个阉奴、一个毒妇加一个佞臣,残害了正人君子高拱,阉奴骂的是冯保、毒妇骂的是李太后、佞臣骂的是张居正。
朱翊钧看到这文章,不做出点什么,那就不是暴君了。
冯保很贪,张居正也确实不是正人君子,但这篇文章骂了李太后,对子骂父亲、母亲,朱翊钧作为皇帝,就有寻仇的权力,直接下狱,秋后问斩。
李太后为何被骂作了毒妇?隆庆皇帝龙驭上宾撒手人寰之后,朱翊钧其实叫陈太后为母亲,进而登基,这就是嫡母了,而李太后也是太后,但是没有徽号,有徽号的是正宫,没徽号就是个添头。
李太后的徽号,是在高拱被赶走后,张居正领内阁上奏,给李太后上了慈圣的徽号,而陈太后的徽号是仁圣,这样两宫并立,李太后就名正言顺的住到了乾清宫照顾皇帝。
整个过程,陈太后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毕竟没有子嗣诞生,陈太后能继续保持自己崇高的地位,就已经很满足了,皇帝是人家李太后的亲儿子,反对那就是自己不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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