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投名状(1/3)

薛蝌与那孙绍祖错身而过,走出一段这才停步回首观量,眼见其进了荣国府角门,这才快步离去。

行不多远,便到了后街一处茶楼。薛蝌上得二楼雅间,叫了些许茶点,不过略略等了片刻,便有一老仆匆匆而来。

见得薛蝌,那老仆打躬道:“二爷久等了,小的路上耽搁了。”

薛蝌没说什么,只扬了扬下巴,那老仆便在对面落座。薛蝌亲自为其斟了一盏茶,低声问道:“扫听的如何了?”

那老仆道:“二爷,大体扫听分明了。宁国一脉自贾敬死后,只剩下个蔷二爷,承嗣一事又落在荣国一脉身上,这宁国一脉便算是彻底沉寂了;王家那边厢却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

老仆蹙眉道:“都说王子腾的官袍是用贾家亲兵的血染红的,只怕贾家亲兵尽数发落干净,圣人便要狡兔死、走狗烹啊。不过王子腾后头还有个赋闲的王阁老,只怕另有谋算也说不定。”

薛蝌颔首,那老仆又道:“梅翰林如今不上不下,坐馆数年,一直不得外放。且圣人如今重实学、能吏,梅翰林又屡次上书弹劾陈阁老,只怕这来日前程堪忧啊。”

薛蝌蹙眉思量道:“这般说来,我若提及婚事,那梅翰林——”

老仆笑道:“二爷自有思量,梅翰林虽瞧不上勋贵,如今却更瞧不上新党。若二爷提及,梅翰林八成就应了。”

薛蝌没言语,心下思忖不已。好半晌,眉头舒展,薛蝌叹了口气道:“如此,我知道了。”

老仆起身拱拱手,随即快步而去。

薛蝌足足到入夜时分方才回返荣国府,方才到得自家门前,就见一高大丫鬟提着灯笼快步而来。

见得薛蝌,那丫鬟只招呼一声便匆匆而过。

薛蝌立在门前观量了一眼,来迎的丫鬟便道:“二爷,那是二姑娘身边儿的司棋姑娘。”

薛蝌颔首,浑不在意进得小院儿里,那司棋却提着灯笼寻到了外祖母家。

入得内中,司棋吹熄灯笼,蹙眉便问:“什么事儿?怎地连明儿都等不得?”

内中王善保家的与司棋的母亲秦王氏俱在,闻言其母便起身唬着脸儿一把扯过司棋道:“什么事儿?天大的事儿!你外祖母方才偷听了嘴,大老爷要将二姑娘许配给那姓孙的!”

“啊?”司棋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哪个姓孙的?”

王善保家的道:“还能是谁?便是那孙绍祖!”

司棋顿时蹙眉不已,秦王氏用力抽了司棋胳膊一下子,急切道:“你这丫头,都火烧眉毛的,好歹说句话啊,你到底如何打算的?”

司棋想着这般事儿总要问过俭四爷再说,便道:“我能如何打算?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秦王氏急了,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般轻狂小浪妇!走一步看一步,你莫非真真儿要跟着二姑娘一道儿嫁过去不成?”

此时大户人家规矩极大,尤为看重贞洁。妾室入家门,须得内外隔绝数月,以观这妾室有没有怀过外人的种。其后大妇打发婆子验明正身,这才准许其与男主人同房。

妾室尚且如此,丫鬟也差不离。司棋这般早早失身的,只怕前脚入得孙家,后脚儿就得被人给撵出来。

也是因此,秦王氏才会这般焦急。骂过一嘴,又道:“我看那俭……那人是指望不上,偏你信了他的话,人家不过当你是個玩物罢了。你看看这偌大府邸,哪年哪月不打发丫鬟出去?

那碧痕伱可知道?之前仗着有几分颜色,好歹在胡同里混个花名。如今染了病,被老鸨丢出门外,没几日就死了。到头不过一铺草席卷了,埋了乱葬岗!我的儿,听为娘的一句劝,趁着如今还不曾事发,尽快寻个小子配了吧!”

司棋顿时恼了:“哪个小子配得上我?娘你少胡吣!”

“你!”秦王氏看向王善保家的,那王善保家的正要开口,司棋便冷笑道:“把我配了小子,能得几分银钱?”说话间自袖笼里抽出一叠银票来,径直砸在桌案上,冷声道:“配了小子,每日家与人为奴为婢的,又能得几个银钱?五百两可够?”

秦王氏还不曾动弹,那王善保家的一把抄起银票来,仔细辨认点算,随即笑道:“这是……那位给的?”

司棋傲然道:“我自有打算,大不了寻个由头发作一番,被赶出府去就是。妈妈、外祖母素日里多扫听着,有什么信儿尽早知会我一声儿也就是了。”

返身点了灯笼要走,忽而又想起什么,转头吩咐道:“二姑娘那边尽量瞒着,免得知道了又要我来哄劝。”

王善保家的笑着不迭应承:“放心就是,如今这事儿就只我一个人知道,一准儿不会外传。”

司棋哪里肯信?心下思忖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左右没几日俭四爷便会回来,到时候自有俭四爷拿主意。因是略略颔首,转身便提着灯笼而去。

她一路进得大观园里,又到得缀锦楼,进来便撞见小丫鬟篆儿打了热水来。篆儿眯着眼笑道:“司棋姐姐,这么晚是去做什么去了?”

司棋本就心下气不顺,闻言叱道:“我要去哪儿还要跟你禀报不成?哼!”

白了篆儿一眼,司棋径直进了缀锦楼。篆儿闹了老大不自在,蹙眉瞧着司棋进了缀锦楼,这才朝着其背影做了个鬼脸:“呸!还不是跟我一样做丫鬟?脾气倒比姑娘还大!”

抱怨一嘴,篆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细布衣裳,又想起司棋一身绫罗,连岫烟姐姐都不曾穿得,心下不由得暗叹,这大户人家的丫鬟,许是比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金贵呢。

那司棋是二等丫鬟,每月足足一吊钱呢,姑娘才几个钱?

昨儿大太太叫过去一遭,叙说一通,定下岫烟姐姐每月二两银子月例,篆儿也有五百钱。篆儿听得此言,顿时雀跃不已。

不料转头那大太太又说,岫烟姐姐与自己用不了那么些银子,左右住在二姑娘处,有二姑娘的就短不了她们的,又说邢忠夫妇不易,劝说着岫烟姐姐每月拿出一两银子来贴补。

若单只克扣岫烟姐姐也就罢了,偏篆儿那五百钱也被克扣了一串钱去!

入住缀锦楼几日,二姑娘迎春身边儿的丫鬟、婆子眼见她们主仆寒酸,伺候起来便愈发不尽心。许多时候,都是主仆二人能自己就自己来,使唤那些丫鬟、婆子,还要往里头搭银钱。

篆儿端着水盆愈发苦恼,这大观园里吃食还好,好歹每日都能吃到荤腥,就是还要每日家的为银钱发愁。

自另一侧上得缀锦楼,进得房里,便见邢岫烟借着烛火正仔细缝补着衣裳。

篆儿放下水盆,凑过来嘟着嘴道:“姐姐,衣裳破了怎地不找园子里的针线上人缝了?”

邢岫烟用贝齿咬断细线,笑道:“使唤针线上人少不得要几百钱,咱们啊,还是能省则省吧。”

篆儿闷头眨眼,憋着鬼主意。

邢岫烟好笑道:“又打什么鬼心思呢?”

篆儿便凑过来坐下,扯着邢岫烟的胳膊笑道:“姐姐,那位李大……李伯爷早前可是说过,若咱们遇了难处,可径直去寻他。李伯爷可是财神啊!也不指望旁的,姐姐说我去求了李财神,多了不敢说,至少也得给了三五百银子吧?

有了银子,姐姐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邢岫烟顿时板起脸来教训道:“李伯爷当日不过随口一说,再说那些河鲜又值几个银子?你去挟恩图报,岂非让人瞧不起咱们?篆儿,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脸皮。”

篆儿嘟囔道:“脸皮是有了,可肚子又如何?”

邢岫烟道:“难道还饿着你了不成?”

篆儿就道:“我看二姑娘身边儿的司棋姐姐,去小厨房里都是使银钱来点菜。咱们不使银子,什么可心的都捞不着。”

邢岫烟就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有菜有肉的,莫要再得寸进尺。你再这般说,我可留不得你了。”

篆儿顿时道:“我不过是为姐姐叫屈,我自己如何都好说。”

邢岫烟摇了摇头没言语。仔细将补过的石榴裙叠放好,心下忽而记起蟠龙寺下那位贪图河鲜的少年官人。恍惚一阵,又暗自摇头。

今时今日,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竟陵伯,再不是她能随意攀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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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馆。

这日清早,黛玉用过早点又去荣庆堂陪着贾母说过一会子话儿。因她去的早,便将一切看在眼中。

宝钗没来时,贾母待宝琴虽也好,却总越不过她这个外孙女去;待宝姐姐一来,老太太待宝琴顿时又热络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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