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姐姐猜呢?(1/2)
竟陵伯府。
薛蝌、宝琴到来,管家吴海平引着薛蝌去了书房见李惟俭,宝琴便被婆子引着过了仪门,旋即便被傅秋芳领着迎了出来。
遥遥见得一众莺莺燕燕联袂而来,除去识得的香菱、红玉,余下人等多未见过,宝琴面上还算镇定,两个小丫鬟却忐忑不已。
小螺、小蛤一个与宝琴年岁相当,一个只比宝琴大了一岁,薛家二房此前不过是中下等人家,因是见得这等场面,两个丫鬟顿时闷头鼻观口、口观心。
茜雪引到近前,笑着引荐道:“姨娘、几位姑娘,这位便是宝琴姑娘了。”
又对宝琴道:“这是傅姨娘,这是晴雯姑娘、琇莹姑娘,香菱姑娘与红玉姑娘想来是见过的?”
宝琴眯眼笑着,大大方方道:“秋芳姐姐好,几位姑娘安好。”
傅秋芳业已二十三,算算比宝琴大了一轮。如今不过姐妹相称,换做寻常人家里,便是姨妈、姑妈也做得。
眼见宝琴明媚皓齿、落落大方,傅秋芳顿时欢喜道:“早就听闻琴姑娘秀外慧中,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宝琴道:“秋芳姐姐才是贤内助呢,我年岁小什么都不懂,往后还要多仰仗姐姐指点。”
傅秋芳闻言顿时心下熨帖。宝琴潜台词是,不会与傅秋芳争夺管家权,更不会沾染傅秋芳所掌的产业。
傅秋芳为良妾,早知李惟俭要娶并嫡妻,那林姑娘、史大姑娘一個赛一个的年岁小,她哪里敢奢望熬过这二人?与其如此,莫不如退而求其次。那管家权不过是次要的,握在手里的产业才是真的。
如此,日后生下儿女,也好为儿女谋一份家业。
因是闻听此言傅秋芳更喜,上前牵了宝琴的手道:“我小门小户出身,哪里谈得上指点?不过是家中无人可用,赶鸭子上架才被老爷逼着管了一摊子事儿。妹妹有宿慧,又见识不凡,料想再过几年必得老爷信重。”
宝琴笑着道:“那就借姐姐吉言了。”
当下晴雯与琇莹又过来相认,见宝琴性子极好,言谈举止落落大方,顿时又亲近了几分。
说过一会子话儿,傅秋芳就道:“昨儿就跟老爷商议过了,这东路院只怕安置不开,老爷便吩咐将妹妹安置在西路院。这院子新建,内中几处小院由着妹妹先挑。”
当下引着宝琴往西路院而去。宝琴迈步进得西路院,见这西路院也是三进,每进往西都有一处月门,过了月门有石桥跨过溪流,继而是一处小院。
傅秋芳笑着介绍道:“妹妹也知老爷情形,生生仗着功业方才有了这般家业,只是家中人口不多,因是便将一侧的仆役房兼并了,留给我与妹妹这般的居住。听老爷说,过些时日东路院也要这般扩一扩。
妹妹瞧着哪处可心?”
宝琴看过三处小院,便笑道:“我就选正房旁的了,有一处小门连通会芳园,如此得闲也能逛一逛园子。”
“妹妹好眼力。”傅秋芳说着,看了眼晴雯。
晴雯就笑道:“琴姑娘既选了这处,那我便选二进院的小院好了。”扭头又看向香菱:“委屈香菱姐姐前头了。”
香菱浑不在意道:“左右不过多走两步路,远了近了又有什么区别?”
眼见宝琴纳罕看过来,香菱就道:“方才我们商议着,独琴姑娘住在东路院,未免有些孤单,我便与晴雯自告奋勇,搬来与琴姑娘做个伴儿。”
宝琴顿时欢喜起来:“好啊好啊,正愁无人说话儿呢。”
当下打发两个小丫鬟小螺、小蛤入内安置,傅秋芳又道:“妹妹来的凑巧,今儿是老爷生儿,因着不算整生儿,也就没告诉外人,只关起门来自家人乐呵一番就是了。”
宝琴眨眨眼,心下暗忖,无怪云姐姐这几日无暇耍顽,一直忙着纳鞋,敢情是李伯爷生儿。她因来得晚并不知晓,想着包袱里好歹还有旧时女红,赶忙入内找寻了一番,到底寻了个帕子收在袖笼里。
方才自房里出来,管事媳妇茜雪又来报,说是请的评弹姑娘、女先儿、徽班一并到了。
傅秋芳便吩咐道:“依着旧例,还在登仙阁前搭设戏台子。”转头见宝琴出来,便说道:“今儿诸事都放放,咱们先游逛一番,待过了晌午吃酒、听戏,好生高乐一番。”
宝琴应下,旋即被一众人等簇拥着自小门进了会芳园,行走在依山之榭上,目光越过高墙,遥遥便能瞥见游逛过几日的大观园。
她心下略略不安,不知那位李伯爷是个什么性情,会不会急色,当晚便扯着她胡天胡地。
又想起那日见面时的情形,暗忖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儿,总不至于这般吧?
香菱陪在其一样,眼见其看向大观园,便笑道:“前头过了凝曦轩有一角门连通大观园,琴姑娘回头儿与四爷说说,往后想去大观园去就是了。”顿了顿,又笑道:“只是须得记得回来。”
话音落下,晴雯便笑着打趣道:“香菱姐姐还好意思说琴姑娘?也不知是谁,与林姑娘学诗忘了时辰,我若不去叫,只怕夜里也忘了回来呢。”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女欢笑不已,又说了香菱几桩糗事,随即晴雯又笑着称香菱为呆子。
宝琴面上娴静笑着,双眼不住打量。眼见香菱虽被打趣,却浑不在意,时而还会自嘲两句。心下暗忖,这香菱心思不多,一心只读诗稿,想来是个好打交道的。
再看晴雯,虽牙尖嘴利却是个口直心快的,也没那般多心思。宝琴顿时心下稍安,只觉往后与这二人比邻而居,不会有太多杂乱事儿。
再看琇莹与红玉,琇莹憨直,因着读书不多,时而便会闹个笑话出来。她自己乐呵呵的也不在意,时而还会演示两路花拳绣腿。听闻这琇莹最早跟在老爷身边儿,心思堪比香菱。
随即是红玉,话虽不多,却面面俱到,且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听闻如今府中事务,若傅秋芳不在便是红玉在打理,宝琴便留了意。
最后是那傅秋芳,到底是官宦人家出身,虽也面面俱到,却比红玉多了一股子书卷气,说话慢条斯理的让人信服。
扫量过众女,宝琴心下有了数。如此看来,李伯爷身边儿的女子多是蕙质兰心,心思不多的。便是周到如傅秋芳与红玉,也从不展露心中算计。
如此推论,料想那位李伯爷必是喜欢这般心思简单、姿容出众的女子。想想也是,每日家在官场上尔虞我诈,回到家中又要处置姬妾间的鬼蜮伎俩,累也累死个人。
宝琴便暗自松了口气,如此,她往后也无需绷着、扮着,只消以本性待人,料想就不会惹了那位伯爷厌嫌吧?
傅秋芳引着她在会芳园游逛了一番,那大观园将会芳园占了半数,因是这会芳园局促了不少。刚好此时茜雪又来请示,傅秋芳便与红玉去前头处置庶务,留下几女独自游逛。
随即又有丫鬟来寻香菱,却是荣国府的几个姑娘送了贺礼来,香菱便与晴雯去迎。只剩下琇莹陪着宝琴,偏琇莹是个没耐性了,忽而瞥见一只肥硕猫儿沿墙而走,顿时瞪眼探手虚指:“大将军,哪里跑,快回来!”
她不叫则已,叫出声来惹得肥猫回首观量,随即狂奔而去。琇莹大怒,当即飞奔追去。
眼见众人都散了,宝琴探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僵持的面颊,肩膀一垮,闷头朝着悦椿楼走了几步,忽而听得天上‘嘎嘎’怪叫两声,抬头便见一只大喜鹊盘旋而来。
宝琴顿时蹙眉道:“怎么又来了?我如今新来,不好再带你在身边儿,你自己游逛几日可好?”
那喜鹊不答,只扑棱着翅膀落将下来。宝琴无奈,只得抬手去接。待喜鹊落在手臂上,宝琴探手点了点鸟喙,教训道:“人家比你小的都知自己捕食,偏你赖上了我,也不知是何道理。”
“呵——”身后一声轻笑,惹得宝琴紧忙回首观量。
便见李惟俭依稀月白长衫停在悦椿楼前,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摇折扇,满面都是笑意。
宝琴紧忙抬手将喜鹊放飞,转身屈身一福:“老爷。”
她起身,又见李惟俭踱步上前,温声道:“你还小,总要过几年再过门。此时叫老爷还早,不妨与你堂姐一般叫我俭四哥就好。”
宝琴颔首应下,心下又安稳了几分,笑着叫道:“俭四哥,我哥哥呢?”
李惟俭道:“本道要留文斗高乐一番,他却推说还有庶务要处置,便只好由着他去了。妹妹可安置了?”
“安置妥当了,便在西路院正院旁的小院儿。”
“也好,那小院儿有个小门通会芳园,往来也便利。婶子与两个堂妹一早儿去走亲,过午便回。我那两个堂妹也不是势利的,妹妹可与她们多多往来。”
“嗯,我记下了。”
先前见宝琴,慑于其容貌,以至于李惟俭一时心乱。如今红契在手,李惟俭自然多了几分从容。因是说起话来气定神闲。
都道‘居养气、移养体’,他如今贵为二等伯,掌着武备院,外间又有自蒸汽机厂分出来的十几个厂子,不算旁的,单是武备院旗下便有官佐、吏目、匠人三千余。
这等少年人自己创下偌大事业所养成的贵气,又岂是那般二世祖可比的?
于是那温和言语落在宝琴耳中,言辞关切之余又有一股子不容拒绝。
李惟俭又道:“会芳园与大观园连通,妹妹素来得老太太喜爱,若在家中憋闷,大可以去隔壁游逛一番。与姊妹们读书、手谈、吟诗、作画,总好过一直憋闷在家。”
宝琴一手捧心,抬首,那李惟俭的身形刚好遮住了阳光,于是面目就有些看不分明。她笑着道:“此前就听人说俭四哥是个好脾气的,我心下还不怎么信,如今看来果然传言非虚。”
李惟俭道:“我这脾气也分人,妹妹觉着我脾气好,说不得有人就觉着我反复无常呢。”
宝琴却道:“俭四哥若待一应人等全都温润如玉,又如何办得了大事?人吃五谷杂粮,心性本就不同,待好人温润也就罢了,待恶人温润,俭四哥岂不成了滥好人?”
诶呀,这话说到李惟俭心里去了,心下只觉宝琴妹妹月画烟描,粉妆玉琢,又生就七窍玲珑心。这般的姑娘,谁看了不心生喜爱?
还没完,宝琴又道:“我自幼随着父亲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人形形色色,单说那剪径强梁,有的是被逼无奈,有的是好逸恶劳,不可同日而语。俭四哥操办水务、水泥务,前者解京师百姓吃水困厄,后者解江南水患之忧,有这般功业在,若有谁对俭四哥心下嫉恨,暗暗使手段,才是真真儿的卑鄙小人呢。”
李惟俭仰头大笑几声,禁不住探手揉了揉宝琴的小脑袋:“没错,谁与我作对就是小人。”
当下二人并肩而行,沿着小径略略游逛了,李惟俭问及宝琴家中情形,小姑娘笑盈盈一一说了。只是提及父亲时,宝琴神色暗淡了不少。
比起谨守门户的母亲,料想宝琴心中更喜那个自小带着她走南闯北的父亲吧?
李惟俭停步道:“我家中规矩不多,也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往后若得了机会,妹妹想去哪里,我带妹妹去就是了。”
宝琴笑着应下,这会子只当是虚言,并未当真。
此时香菱、晴雯回返,两女手中捧了各色贺礼,遥遥见了李惟俭,便径直寻了过来。
到得近前,晴雯就笑道:“几位姑娘都给四爷预备了贺礼,连宝二爷都送了一份儿。”
香菱就道:“四姑娘还问呢,今儿可请了戏班子,什么时候邀她来耍顽?”
李惟俭纳罕道:“昨儿没给荣国府下帖子?”
晴雯说道:“四爷怕是忘了,昨儿姨娘问过,四爷说又不是整生儿,关起门来自己过就是了。因是就没下帖子。”
李惟俭思量一番,说道:“四妹妹既然说了,总不好让其失落。这样,你让秋芳去下帖子,将一众姊妹邀来耍顽就是了。”
香菱应下,捧着礼物快步朝前头寻去。晴雯凑过来也不避宝琴,低声说道:“四爷,林姑娘送了双鞋子,史大姑娘送了一身衣裳,二姑娘送了一身中衣。”
黛玉、湘云送这些本就是应有之意,倒是二姐姐迎春送了身中衣,料想是想提醒自己个儿莫要忘了誓言……刚好将人邀来家中,趁机与二姐姐言说一番。
那邢岫烟搬去了缀锦楼,李惟俭往后倒是不好再去寻二姐姐了。
不提会芳园情形,却说大观园里。
此时一众金钗齐聚怡红院里,探春扯了惜春,四下教训道:“想来此番俭四哥是打算关起门来庆生儿,家中许是并无准备,偏四妹妹多嘴问了,过会子俭四哥说不得就要来下帖子。”
惜春瘪嘴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往后不说了。”
宝钗便娴静笑道:“四妹妹年岁还小,方才不过是有口无心。再说有酒有戏的,也无需多做准备。咱们啊,刚好借了四妹妹的光,一并去隔壁高乐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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