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园年会(2/3)

“这倒是一个新潮问题, 哈哈哈…”

“这是传记,还是学术啊?”

“还真能跟上形势”

“几百年来,有哪位金石大家,或明史研究者,或文献史料中,曾提及过的…,哪怕是野史杂记中,也鲜有所闻”

一阵低沉的窃窃私语之后,坐在最前面欧式椅上的一位老者,终于有点按耐不住了,只见他激动得连连摇头,并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咳嗽声。据说,此人是建文帝的嫡传后孙,在明史研究领域,颇为德高望重。

此时,只见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然后将身体略转向姜副馆长,用一种教导的口吻说到:

“姜副馆长,恕兄弟我直言。您刚才的高论,兄弟我,实难苟同,实难苟同…您仅凭朱棣之言和《建文年谱》之序,就贸然地认定建文帝带走的玉玺,就是那秦传玉玺,这…这未免有点戏谑了吧。大胆假设,合理推断,在学术研究领域中,不是不可以,但缺乏扎实的历史溯源和坚实的史料证据来支撑,无疑是一种空中之阁,水中之月,水中之月。兄弟我…不想多说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姜副馆长海涵。”

姜副馆长顿时满脸堆笑,两手互握,一副仰望之态,可心里却不禁想起了电视剧《围城》中的那位开口就称“兄弟我,在英国的时候…”的教育部专员,真是太神形相似了。

老者刚一落座,一位社科院的中年学者,急不可待地站起身来,会场上顿时又静了下来,只见他傲然地扫视了一下四周,说到:

“本人也来谈一点感受。今天参会的专家里,可能很多人都知道,敝人有个小小的爱好,就是对金石玉器等方面的研究,比较有兴趣,也曾经出过几本拙作,哈哈哈…刚才聆听了贾副馆长的一番教诲,对其所提的那秦传玉玺,我想谈一点自己的浅见、浅见”,

一段凡尔赛式的开场白过后,他忽见礼堂的窗户外,似乎有个黑影在闪动,心中顿时怦怦乱跳,便连忙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吹了吹,这才定下神来,开口说到:

“秦皇嬴政,灭六国,统天下,令丞相李斯,将赵国宫中的那块十五城不换的和氏璧,篆刻成传国玉玺,以作天授皇权之正统凭证,其后,虽然朝代更迭,但正史中却清晰地记载传国玉玺传承之脉络,直至后唐末帝李从珂,洛阳玄武楼,一个纵身火海,世上从此就再无秦传玉玺了。 也许,有人会说,在宋元明清的一些野史中,曾有过传国玉玺重现之记载,也有人称,当初陈友谅称帝时,曾得到过秦传玉玺,交由其小妾达佩兰保管,后被朱元璋抢走。朱元璋去世前,将传国玉玺传给了建文帝,但这一切的一切,都留于江湖传闻,并无过硬的文献典籍予以佐证。不错,明史中曾记载,明太祖朱元璋在建国之初,曾派大将徐达和其侄子朱远忠,领十万大军横扫漠北元大都,追寻那传国玉玺,但事实上最后是一无所获,无功而返,故此,敝人大胆断定,建文帝逃亡之时,所携之玉玺,决不可能是秦传玉玺…”

一阵沉寂之后,一位博物院的学者也站了起来,灯光照着他的额头,显得格外的光溜明亮,只见他挺直着身体,斜望着天花板,说到:

“刚才,两位专家的观点,本人深表赞同,呵呵呵…”,笑声之中,不乏傲娇和嘲笑之意。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忆往昔的口吻,深情说到:

“我记得,朱棣在初登大位时,正史中是这么记载的:‘朕于宫中遍寻皇考宸翰不可得,有言建文自焚时,并宝玺皆毁矣,朕深恸之’,而明朝崇祯年间的著名学者李焕章,其在为赵士喆的《建文年谱》所作的序言中,是这样描述的:‘壬午之变,让皇果自己焚燃于宫中,天下臣民之望已绝,文皇之祚可永,文皇之心安矣! 曷湖湘之使、西洋之遣、两广之搜、玉玺之索、三丰之访,至末年而未已,岂非重耳在外,而惠、怀终有戒心欤!’。对于上述这些记载,只要我们本着一个理性和科学的态度,就不难发现,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推断出“此玉玺就是秦传玉玺”这一结论的。 姜副馆长刚才认为,‘历代帝王皆认为,只有拥有了秦传玉玺,皇位才被视为正统合法。朱棣当年发动靖难之役,名为仿周公辅政,实为谋逆篡位,皇位来得不正。因此,为了向天下昭示其皇位是正统合法的,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要用秦传玉玺来证明,他的皇位是天赋神授的。如果朱棣仅仅是为了朱元璋的开国玉玺,或建文帝的宝玺,根本无须如此大费周章,派特使胡滢,五湖四海追寻,又派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对此,本人以为:姜副馆长的上述观点,表面上看,似乎有它的合理之处,但实际上理据是极不缜密,主观想象的成分过于浓重。“

学者略微停顿了一下,将额头上一缕长发向后捋了一下,继续说到:

“最近,学术界上流传着一个新的研究成果。有部分专家,通过对明代的《菽园杂记》,《弇山堂别集》,《酌中志》等历史资料的研究,发现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现象,就是:在明朝二百七十六年里,一共出了十六位皇帝,可是每一位皇帝的登基都极为不顺,似乎都陷入了登基魔咒。对此,他们认为,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明朝没有得到秦传玉玺。哈哈哈…这一观点…是不是与姜副馆长的宏论,有点大相径庭,南辕北辙啊?!哈哈哈…”

话音刚落,会场顿时又哗然了起来。

此时,坐在角落一旁的吴影教授,一边听着演讲,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他悄悄地瞟了姜副馆长一眼,却惊奇地发现,此时的姜副馆长,神色非常淡定,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躁情不安和尴尬之色,更无起身辩驳澄清之意,相反却从公文包中悄悄地掏出了手机,滑开机盖,快速地点击了几下,然后又略有所思地合上了机盖。

等了片刻,吴教授见无人发言,便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微微摇了下头,然后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到:

“刚才姜副馆长的一番高论,引起了各位专家如此激烈的争议,这是我事前没有料到的。哈哈哈…非常好,颇有启发,颇有新意,辩驳和理论,很有见地,哈哈哈…作为本次座谈的召集人,我感到十分欣慰,十分欣慰“,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转身面向姜副馆长,歉意地说到:

”当然,我有愧疚之处…哈哈哈…就是对我们的姜副馆长,第一次受邀,来参加我们今天的座谈会,就受到各位如此…疾风暴雨般的…款待。哈哈哈…姜副馆长,请原谅我在会前没跟您提醒,哈哈哈…您可能不是很清楚,我们这个座谈会,可能与您以往所参加的座谈会,方式有所不同。哈哈哈…我们提倡的是,大马金刀,直抒己见,不搞‘君子盛德而卑,虚己以受人’这一套虚礼。哈哈哈…刚才专家们的发言,可能有点直率、言语有点犀利,甚至有点不留情面,还望您海涵见谅。”

姜副馆长欠了欠身,笑着扬了扬手,以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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