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蒋愿(5/5)
“许幸棠,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许幸棠点头。
“许幸棠,我根本不是帮你,我本来就看不惯洛音凡,你少自作多情……你笑什么?”
许幸棠知道不该笑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弯了嘴角,甚至笑弯了腰,即使捂住嘴,笑声也从指缝里飘出来,是蒋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才强迫自己停下,“对不起……我就是想起了望月跟我说过的话。”
蒋愿眉心一跳,“她说什么?”
“嗯……她说,‘小愿的话要反着听’。”
—
如果许幸棠是想恶心她的话,她成功了,一直到快睡觉的时间,蒋愿换了睡袍,躺在宿舍柔软的四柱床上,脑子里都还是她最后那句话。
烦死了。
烦死了。
该死的陈望月,居然敢背后说她坏话。
手中的书一点都看不进去,她烦躁地翻身,把被子蒙过头,忽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小愿,你睡了吗?”
蒋愿盯着天花板说,“睡了!”
“好,那我进来了。”
陈望月的声音带上笑,她推开门,把一小束玫瑰插进床头的花瓶里,一支又一支错落有致地摆放好。
“幸棠都告诉我了,你今天帮了她大忙,她让我谢谢你。”
“这是我收到过最不值钱的谢礼。”蒋愿坐起来,“很丑,拿出去。”
“这不是她送的。”陈望月拨弄着花,“是我给你买的。”
“……许幸棠送的呢?”
陈望月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你就这么不能接受口头感谢吗?”
蒋愿在镜片后掀起眼皮,翻了个白眼。
陈望月这才注意到她戴了框架眼镜。
她知道蒋愿近视,不过一般都是佩戴隐形,现在这样,眼睛收敛了锋芒,倒是多了点说不出来的书卷气。
“第一次看到你戴这个。”陈望月就笑,“很好看,就是有点认不出来你了。”
她的手触及蒋愿镜框,“可以看一下吗?”
“眼镜不都长这样,你无不无聊?”
“有一点。”
“……随便你。”
当陈望月伸出手时,蒋愿脸上仍然是那副表情,眼睛微微往上翻,两条眉毛靠拢,薄细嘴角冷漠地往下撇,隐约的不耐烦姿态,就像3D换装游戏里的女主角的出厂设置表情是微笑一样,蒋愿的默认配置就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显而易见的,作为玩家,会想打破这份傲慢。
陈望月手指按在了上面,蒋愿没要避开的意思,动也不动,眼中的不耐烦好似更深了些,可那两排睫毛还是肉眼可见地微微颤抖起来。得寸进尺,陈望月靠得更近,几秒之内都没有任何动作,蒋愿以为她的好奇心到此为止之际,她却忽然抬手摘掉了眼镜,世界倏然模糊,视野里尖锐的线条和锋芒全都柔和下来,光影和色彩都被过滤得圆润美丽,蒋愿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在视线尽头朦胧着面孔,嘴角是上扬着的弧度,但与她纠缠着的目光,本身就是一种侵犯。
就好像一柄专用来撬牡蛎的刀,剥掉她的外壳,强迫她露出柔软的内里,蒋愿猛地攥住那只手腕,忍无可忍道,“别乱动!”
“不是说随便我?”
她气息轻快地扑过来,蒋愿感到一滴汗从额间滚落,人类总会对从皮肤上流下的任何液体颇为敏感,因为在人类的原始记忆里,这很有可能是从自己伤口里流出的可以令自己毙命的血,蒋愿流过很多血,流过更多的汗,在训练馆,在冰面上,对这种原始记忆有根深蒂固的敏感,这意味着跳跃摔倒的可能性,肌肉扭伤的风险,陈望月让她产生的危机感超过这些所有的总和。
她在赛场上总是预感到某个技术动作的成败,及时做出调整,此刻却无法遵从趋利避害的本能立刻叫她滚蛋。
明明对于她来说,搬出蒋家的名头让任何一个人服从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兽,被捕兽夹咬住了腿,不得动弹,前进后退都成为不可能,她眼睁睁感受着她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在心里发誓,如果陈望月敢用被辛檀亲吻过的嘴唇来碰她,敢用被顾晓盼亲过的脸颊来贴她,她一定要陈望月全家好看。
以为她忙着比赛就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和辛檀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全校人尽皆知,她的几个跟班早就给她看过那些照片,昏暗的灯光底下,陈望月半睁着眼睛,被辛檀捏着下巴,一下一下承受着他的吻,看不出来是享受还是讨厌。
陈望月,你到底要得到多少人的喜欢才满足?
蒋愿直直地盯着她,做好了随时咬她一口的准备,可是陈望月什么也没做,慢慢抽回被握住的手,把眼镜重新戴回了蒋愿的脸上,一缕垂下来的头发被她别到蒋愿耳后,装模作样的人轻飘飘起身,“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世界重归清晰,眼前全部锐化一遍,包括离开的人垂在睡袍边的那只手,心头的那块冰,像是脱落了冰川,独自向着广袤的海洋飘去,她急切喊出她名字,“陈望月!”
要拉开门的人侧头看她,头像小动物一样偏了一下,隔岸观火的一双眼睛,蒋愿觉得烦躁,觉得酸楚,觉得愤怒,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在盘桓。
蒋愿厌恶她批发的甜言蜜语,厌恶她把所有人都视作囊中物的自信,厌恶她无时无刻表现出的轻松姿态,厌恶她明明摘掉她的眼镜,却半途而废把她丢在原地。
她从床上弹起来,把陈望月按在门边,恶狠狠地,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