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降异象(1/2)

赵王恼怒于廉颇这个月来在长平战事上节节败退,大大丢了他这个一国之君的面子!率领二十万大军缩在壁垒中大半年拒守不出的做法又使得赵国粮库白白损耗了那般多粮草!是以当七十岁须发皆白的廉颇穿着褚红色的甲胄路过家门而不入,风尘仆仆的前去赵王宫中寻赵王复命时,赵王连廉颇的面都没见,就厌烦的让内侍打发廉颇回府了。

“大将军实在是不巧,君上今日处理朝政事物繁杂眼下已经早早歇下了,您不如他日再找机会前来拜见君上。”

面目无须的内侍笑眯眯的讲着令廉颇一听就觉得心寒的话。

他瞥了一眼黄昏暮色,心中有苦说不出知道赵王这是不想见他,只得朝着宫殿的方向无奈拱手作了个揖,而后步子沉重的打道回府。

寒风凛冽,夜色渐晚,倦鸟归巢。

待到天色擦黑后,身心疲惫的廉颇骑着四肢疲乏的骏马回到了府邸。

未曾想到再度遭遇迎头痛击,非但没有感到家里舒心反而心里愈发添堵了。

相伴了大半辈子的老家臣——阳,瞧见廉颇脱下甲胄、换上冬衣敛眉跪坐在坐席上。

他战战兢兢的捧来一大堆竹简。

等廉颇从阳口中得知原本追随自己的那几十个门客在知晓他被赵王冷遇,长平主将的身份也被年轻的马服子取代后,一个个的竟然来不及等他从长平战场上返回邯郸就已经纷纷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用竹简写了“辞呈”留到府中就到他处另谋高就了。

想起蔺相如早年间曾对他说过他供养的门客们对他的心不诚,可以共富贵怕是难以共患难。

那时他战功赫赫,不穿甲胄走起来也威风极了,还大大咧咧的笑话蔺相如文臣就是爱小题大做的抓细谨之处,他们武臣粗犷,其门下的门客们更是率性肆意才好,没有那般多的规矩。

如今自己一朝失势才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往日围在自己身边,自己拿着酒肉粮食供养出来的几十位门客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势力眼之徒!连他家前门处养的家犬大黄都比不过!

世态炎凉不外乎如是。

“呵,真是一群没良心、瞎了眼睛的乌龟王八羔子们!走的好,走的好啊!老夫祝你们以后多生娃子,生出女娃没□□!生出男娃没卵|蛋!”

心中悲愤又憋屈的廉颇用一双铁钳般的大手将“辞呈”竹简捏的嘎吱嘎吱响,而后“砰”的一下尽数丢在炭盆中,几十份竹简砸在黑色的木炭上溅起许多红亮火星子,在火舌的舔舐下,用细细麻绳捆扎在一起的竹简转眼间就变黑了。

站在旁边的老家臣阳,垂首低眉,默默听着他们家家主用粗话翻来翻去的将那一群白眼狼门客们一通好骂。

他在心中估摸着时间,约莫一刻多钟后,等听到自家家主嘴里的骂词开始重复了,也明白家主肚子里没有存货了,心中的火气差不多也应去了大半了。

果然等瞧见廉颇彻底闭上嘴巴像是懒得再在那群门客身上白费力气了,老家臣才俯身开口道:

“家主,老奴让厨娘做了羊肉炖一直在灶上温着呢,您现在要用晚膳吗?”

折腾许久了的廉颇闻言也感觉肚子空空荡荡有些饿了,他先颔了颔首又摇头吩咐道:

“阳,你去将羊肉炖盛进食篮子里,我带着去找蔺相如一起吃。”

老家臣听到这话,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墙上窗外的天色,本想对自家家主说声天色黑了,城中快要宵禁了,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吞咽回了肚子里。

他明白廉颇将军此刻心中不好受的紧,带着肉菜去寻蔺公,必然是要去找好友大吐苦水,寻求安慰的。

如今各国都是有宵禁制度的,原因就是夜晚黑灯瞎火的,黑夜能够遮掩掉一切罪恶,官员们为了方便管理,防止黑夜中盗贼嚣小、细作等作乱。

只要一入夜就会实行宵禁,不让人在街道上到处走了。

可惜除了秦国的宵禁制度能严格的管控住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庶民百姓外,其余诸国的宵禁管控同赵国无二,纯属双重标准的样子货。

邯郸的宵禁只能够限制住住在大北城的庶民百姓,住在小北城的贵族官员们压根不将其当回事。夜晚该怎么行动,怎么行动,甚至赵王也经常在夜色中点燃上千根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下,准备好足够数量的青铜鼎,宣召欣赏的臣子们夜入赵王宫中聆听乐音、观看歌舞、参加宴席。

老家臣阳再度对着跪坐在坐席上垂头丧气的廉颇俯了俯身就转身快速下去准备了。

没一会儿,他就拎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竹篮子赶回到廉颇身旁。

廉颇从坐席上起身,也不掀开红布瞧一眼竹篮子中装的食物,直接从阳手中接过食篮子,大步流星的走到府门口换上一匹精力充沛的骏马,右手拉着缰绳,左手提着食篮子,单手控马,一路风驰电掣的拍马骑过两条街,到达蔺府。

守在门口的护卫们瞧见廉颇将军了,忙快步迎上前。

廉颇将手中缰绳递给护卫,提着食篮子三步并两步的往蔺府中冲,将相和多年,他来蔺府多次,进蔺府就像是进自家府邸一样,闭着眼睛都知道路怎么走。

甫一进入蔺相如居住的种着两棵古松的清幽古朴院子,廉颇就佯装出笑意,扯开嗓子,嗓音粗粝的大声喊道:

“蔺相如,蔺相如——,我回来啦!”

屋子内刚伺候着自家家主喝完药汤子的车听到院子外面独属于廉颇将军的大嗓门,忙快步出门迎了上去,低声道:

“老将军切莫高呼,家主病体沉疴正在卧床静养。”

廉颇听到车的话,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忙将手中食篮子塞给车,自己几步上前进入了蔺相如的居室。

一进入居室就闻到了苦兮兮的味道,瞧见身子瘦削的蔺相如正坐在床上笑着朝他看来,廉颇大惊失色上前道:

“蔺相如,短短大半年未见,你怎么病成这个模样了?我明明记得去岁初夏时你还好端端的。”

“咳咳”,蔺相如轻咳两声,笑着摆手道: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呢?”

“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要熬过这个冬季我就无碍了。”

廉颇不信这个说辞,转头看向后脚拎着食篮子走进来的车,拧着花白的眉毛询问道:

“车,你们家主这病是怎么来的?”

车瞧了家主一眼,看到家主对他投来的闭嘴眼神,车捏了捏手中握着的食篮子的木柄,豁出去道:

“老将军回来了就有人能够管得住家主了,家主这病是去岁秋日染上的风寒,一直断断续续的咳嗽个不停,前几日风大雪大,赢异人偷偷逃离了邯郸,君上一气之下将赢异人的姬妾和刚出生的儿子全都关入了南部高级囹圄内,家主听闻消息后就执意要冒雪进宫前去为那母子俩求情,这不,一回到府中这咳症就变得愈发严重了。

廉颇闻言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瞧着仰头看房梁避开视线不瞧他的蔺相如简直都气笑了:

“蔺相如,你可真是能耐啊,你是六十岁不是六岁了,赵国离了你还不能转了?拖着病体迎着风雪去赵王宫中,你这是生怕自己的身体太康健啊!”

“咳咳咳,车惯会危言耸听,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蚕蛹一样一出门就坐进马车里了,哪会有吹冷风的机会?”

“你就嘴硬吧,你这老匹夫全身上下嘴最硬!”

廉颇听的心中心疼,说出口的语气却是嘲讽。

“呦~你还骂我老匹夫,你这老匹夫比我还老十岁呢!”

蔺相如抬起右手指着廉颇笑骂,视线瞧见车拎在手中的食篮子,不禁吸了吸鼻子,眼中一亮:

“咦?咳咳咳咳,这香味是你府中厨娘做的羊肉炖吧?我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瞧见蔺相如作势要下床,廉颇比车的动作还快,直接两步上前,弯腰拎起放在脚踏上的软底鞋子,边帮着蔺相如穿鞋,边嘴上不饶人道:

“你还想吃羊肉炖呢?别做美梦了,羊肉炖都是我的!车你快去给你家家主煮碗清热败火的苦菜汤来!”

车闻言看着自家家主脸上无奈的表情,瞬间崩不住乐了出来,忙快速拎着食篮子去厨房中让厨娘将里面的食物热了热,又准备了一壶温酒,一盆甜汤,一个小木桶盛着的米饭,一盘炖菘菜,一盘清蒸鱼,一盘煮莱菔,配上羊肉炖,凑成四菜一汤,送入了餐厅里。

此刻,廉颇也搀扶着蔺相如来到了餐厅里。

二人坐在支踵上跪坐于案席旁,车等奴仆尽数退下了。

瞧着廉颇嘴上嚷嚷着吃羊肉,一坐到案席旁却抱着酒壶一杯杯的喝了起来。

跪坐于对面的蔺相如不禁将双手交叉插在袖口中,一副意料之中的老神在在道:

“怎么?在君上那里碰壁了?咳咳咳,知晓你那堆门客们没有用处了?”

听到这话,廉颇端着酒盏的右手一顿,而后将酒盏放在案席上,垂着脑袋,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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