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夜梦(1/2)

晌午时分旭日融暖,长廊的琉璃檐角晶莹剔透,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亮。

葱白的纤细手指不知不觉搭到了对方肩上,将他的衣裳捉得微微起皱,少女轻盈的袖摆下滑,柔软地堆叠在肘弯,露出的手臂在阳光下白得似雪。

绵热的亲吻如期而至,黎梨背抵廊柱,扣在她后颈的手开始下滑,抚过纤薄的脊背,在后腰轻轻摩挲,她垂手将之按住。

“侍从们都在后头呢。”她听见自己的尾音极轻,不像惊慌,倒像是隐隐的期待。

少年只管叫她踩住一侧的围栏,荼白的裙摆被轻巧提起,精工巧绣的风铃花翩翩飞入他的指间,他轻笑了声。

“没事,她们看不见……”

……

“啊——”

少女的惊叫声刺破行宫的西北方天穹。

院子里大小灯笼灯盏渐序燃起,照亮了半片黑夜,守夜的侍女披着外衫匆匆步入里间:“郡主。”

“郡主,”紫瑶放下手里的烛灯,掀开纱帘,将床榻上的少女扶起,“是不是又魇着了?”

自家郡主仿佛吓得不轻,整张脸烧得通红,埋首在她怀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紫瑶担心地摸了摸她额头:“不会是先前下山的时候冲撞了什么吧?怎么接连数日都在梦魇……”

黎梨闭着眼努力平复情绪,默默在心里回了句:冲撞了个冤家!

从揽星楼回来后,她本以为荒唐易逝,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谁知自那以后,夜梦就没停过,每晚都是那冤家的身影,每晚都是缠绵无度的调风弄月。

……都是他的错!

黎梨想起那日在长廊转角,他竟然当面复述出她的狂言妄语……大概是这幅场景太过惊骇,令人难以忘却,以致于后来的每一场荒诞夜梦,二人都纠缠在乾坤朗朗的长廊上。

想到梦里的光天化日,黎梨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她好不容易按下心绪,抬眼望向朝东的花窗,隐约看见院外的灯火,显然距离日出还有些时辰。

该不会以后每晚都要这样度过吧?

“紫瑶,”黎梨握住身边侍女的手,认真吩咐道,“明日传太医过来看看。”

“不然我真的要自尽了。”

*

东曦既驾,德高望重的陈太医踏入黎梨院落之时,承祧行宫某处客院的浴房木门被从里推开。

一道颀长身影走出,随手将换下的武服扔进了衣篓里。

门口候着的长随向磊仍在打哈欠:“公子,好了?”

听见云谏“嗯”了声,向磊便招呼内侍们去收拾,顺道问了句:

“公子,为何这几日你都起得那么早?好像卯时未到就起来练剑了……”

不问还好,问了这话,向磊明显感觉身边主子的气息沉了沉。

云谏当真心烦。

不练剑又能做什么?难不成做了那样的梦,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睡吗?

说起来也是离谱,梦个一夜两夜也就罢了,偏生夜夜不得休止,难不成他食髓知味到如此境地了?

虽然这也很难否认。

但……

云谏沉默片刻,说道:“向磊,你去一趟揽星楼,查一下祭典当日,瞿灵订的雅间里用的是什么酒菜。”

“揽星楼?”

向磊有些诧异,但见他面色凝重,不敢多说什么,老实应是退下。

云谏心不在焉地摩挲着腰侧的剑柄,也没留意自己的长随跑出门时险些撞上了人。

门口的来客见主家无视,远远笑了声:“云二你越发怠慢了,这是故意不理我的?”

云谏侧目过去,有位清隽少年抱着一把柳枝倚在门边,鲜嫩柳叶上缀挂着露珠,沾湿他小片银白衣袍,也将雪青色的麒麟纹绣低调遮掩住。

天家血脉都这么喜欢浅色衣衫吗?

云谏脑海里划过这个古怪念头,一晃神好像又看到梦里的荼白裙摆被他拢在指间。

他仓促摇了摇头,胡乱招呼道:“五殿下。”

“……你叫我什么?”

萧玳一愣,险些失笑:“认识你这么多年,难得从你嘴里听到尊称啊……”

这人平日里左一个“萧玳”,右一个“喂”,偶尔两人比试时闹急了眼,还敢大逆不道喊他“狗东西”,今日竟然喊“殿下”了?

有问题。

他不对劲。

云谏回过神来,顶着对方探究的目光,懒洋洋抱起了臂:“哪来这么多废话,说吧,找我做什么?”

这模样才算正常嘛。

萧玳松了一口气:“我母妃亲自剪的祷柳——”

他从怀里挑出几枝柳枝:“都诵过经了,她让我分些给亲友,一起沾沾福泽。”

云谏伸手接了过来,转身插入廊下空置的花瓶里。

白瓶绿柳,苍翠的夏意煞是好看。

萧玳满意地点点头,招手道:“走,你陪我送柳枝去,然后我们就去武场试试教习的新招。”

云谏垂眸对着瓶子里的柔软枝条,看也不看他:“我没心思乱逛,你送完再回来找我。”

“也行。”

萧玳数了数怀里剩下的祷柳,应道:“只剩下迟迟的那份了,我先去见她,再回来找你……”

话未说完,云谏抬起了头。

*

“郡主,这真的有用吗?”

伴随着“笃笃”的击木声,紫瑶忧心忡忡地说道:“陈太医连药都不开一副,未免太敷衍了些。”

“还走得唉声叹气的,好像被我们耍了似的……”

想起那白胡子老头摇头晃脑的背影,黎梨专心敲木鱼的手一顿。

也怪不得他。

听见尚未出阁的郡主说夜夜幻梦云雨,任谁都要狐疑几分的。

陈老从医多年,从未听过这样寡廉鲜耻的病症,一把脉,又被她康健有力的脉搏撞得手指发疼。

老头子摸着胡子思忖半晌,最后一言难尽说了句:“郡主大人热血方刚,年轻气盛,多些养心净气即可。”

说罢只将自己参祭用的木鱼留下了,叫她没事多敲敲,少胡闹。

眼见历练老成的陈太医都诊不出什么来,黎梨只得接过木鱼,死马当作活马医。

木鱼小槌被她敲得飞快。

花园石桌上“笃笃”声绵延不休,意外地澄思寂虑,黎梨正幻觉自己静下了心时,院门传来道招呼声:“迟迟!”

满脸春风的银袍少年迈进门:“看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黎梨侧首过去,一眼看见跟在他身后步调慵懒的绛红身影。

带了个冤家来!

她恨不得把那木鱼槌的头给敲断。

跟在皇子身后,自然无人敢拦,云谏从容信步进了院,一抬眼就看到石桌上乌棕的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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