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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东的任四小姐还是往日的模样。但那群跟任雪韵关系好的千金小姐,却把越明珠当做自己的下人跟班一样,理所当然地使唤来使唤去。

越明珠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实在不想再继续呆了,便装病同任雪韵告辞。

“雪韵姐姐,我身体不适不得不早些回去,实在抱歉。等下回我来的时候,给你带我家乡的……”

“没事,你回去吧。”任雪韵笑盈盈地打断道,“以后也不用来了。”

越明珠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下了永久的逐客令。

就因为她不愿意做那群人的小跟班,所以连到任府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离开得很是仓皇。

还没走远,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议论。

那群人压根不管她听没听见,便毫不顾及地调笑起她小家子气,为人愚笨。

还说她长得妖里妖气,一看就不正经。

从那之后,越明珠便再也没有主动跟那群人来往过了。

也不知其他人知不知道那些贵女私下的面目。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任雪韵又对上了皇后出的一句上联,引得皇后大悦。

“任姑娘这下联比原本的上联还好,便依着你这半句,让人再对一副上联吧。”

皇后的视线往席下一扫,毫无征兆地道:“惊策,你来。”

此话一出,席间一瞬安静了。

气氛骤地微妙。众人面面相觑,总算反应了过来——恐怕这才是进入了正题。

民间虽然风气开放,但宫中行事一向谨慎含蓄。平白让女子赋诗,平白对任四小姐如此赞不绝口,如此百转千回,也不过就是为了如今这一幕。

一双双眼睛都落在裴惊策身上。他面色不改,缓缓起身,行过礼,念出所对的上联。

皇后颔首,却不评价,反而问任雪韵:“任姑娘觉得如何?”

“以虚映实,着实别具匠心,衬得臣女那半句的意境都深远了几分。”

任雪韵答着,举起酒樽,袅袅向裴惊策一敬:“倒多谢裴小少爷成全这句好诗。”

说的好像是诗,又好像不止是。

越明珠望向裴惊策。

少年看着任雪韵,并未及时接下那句话。殿中华灯摇曳,原本含笑的桃花眸浸在若有若无的等货中,笑意褪了几分。

越明珠的手无意识地捏起袖口。

然后便见裴惊策缓缓举起酒樽,朝任雪韵回以一敬。

他没说别的场面话。但千灯宴上对酌,此情此景,本就已经足够叫人浮想联翩。

四周窃窃私语顿时不绝于耳,连她身边的越轻鸿都不由感叹:“娶妻娶贤,皇后娘娘的确给侄子选了门好亲事。”

说着,又忍不住回头瞥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想着越明珠的婚事,叹得更是真情实感。

越明珠的目光从裴惊策那儿移开,看向她爹,过了一会儿,又重新移回少年脸上。

她脑袋里乱乱的,唯一一个清晰的念头是想要好好问裴惊策,将这一切都问明白。

然而裴惊策还在不疾不徐回皇后问话,千灯宴也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明珠,你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越明珠回神,对上越轻鸿的视线。越轻鸿皱着眉:“你脸色怎么看着不对劲?”

“……可能是殿里太闷了,”越明珠咬起唇,“爹爹,我想出去透气。”

她在这千灯宴上无关紧要,随便找了个心慌胸闷的理由,便顺利地跟着宫侍溜了出来。

宫侍领着她去殿外专门的凉亭休憩,越明珠慢吞吞跟在后头,听见耳后的喧闹声越来越远。

她又低下脑袋看袖口的纹样。

捻金银丝线交错,绣出两枝栩栩缠绕的并蒂莲。

上京女子爱取并蒂连理之意增添吉祥,这样的花样也因此始终长盛不衰。

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宫侍站定唤了她一声,越明珠才回过神:“到了吗?”

然而四下只有零星几处灯火,照出她脚下的拱桥与碧湖,找不到半点凉亭的影子。

越明珠忽觉不对。还不等她发问,身后就响起道阴恻恻的男声:“越姑娘。”

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看向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身影。

这任自恒怎么阴魂不散?!

任自恒冷哼:“我送到你府上的请帖你不回,就别怪我用这种法子来见你了。“

越明珠一愣:“什么请帖?”

任自恒盯着她茫然的眉眼看了一会儿,确认她没说假话。

然而这不但没有叫他消气,反而更是愠怒。

他冷笑道:“好啊,看来是越大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也敢瞧不上我任家的门楣,私自拒了本少爷递的请帖!”

自从上回见过越明珠,他便想得紧,回家对着新纳的通房都觉得不是滋味,只觉得这名动上京的花魁也不过如此。

脸蛋不如越明珠貌美,身段不如越明珠曼妙,连声音都呕哑难听,不比越明珠轻声软语。

正好他姐允了这桩婚事,他便一刻也不想等了,只想早些把越明珠带回帐里。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给越大人太多好脸。”

任自恒朝宫侍使了个颜色,哼道,“明日就让他乖乖把你送到我房中。”

越明珠正想骂他大胆轻薄,话未出口,便感觉身后猛然一股推力袭来——

噗通!

“不好了,不好了,越姑娘落水了!”

“任少爷,你快救救姑娘!”

伴随着宫侍大声呼救,越明珠整个人直接跌进湖中。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周身湖水寒凉刺骨席卷而来。

她大脑空白一片,压根不知如何反应,凭着本能扑腾了两下,却是越沉越深。

身体不断下坠,越明珠差点以为自己会溺死过去。然而一道长鞭似的锦缎蓦地飞甩过来,缠上她腰肢,收紧,竟直接把她卷上了岸。

带出来的湖水“哗啦”砸地,声响剧烈。原以为自己也要被同样重重砸落,摔得肝脑涂地。却跌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怀抱中。

男人安稳而有力地将她打横抱起。越明珠抬头想去看他的脸,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正被紧紧裹在一件宽大的外衫里。

外袍厚重,将她落水后的狼狈遮得严严实实,莫名令人安稳。

但衣衫湿黏黏贴在身上,周身仍止不住一阵阵寒意。越明珠被冷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忍不住蜷缩靠向更温暖的地方。

怀中少女突然开始不安分地乱动。隔着外衫,细小的动静尚且难以体察,然而她身前全都压过来,实在难以忽视那清晰的绵软触感。

脸比一掌还小,腰肢亦是盈盈可折,唯独这一处丰盈比看起来还要更加不可理喻。

因着受了惊,少女的气息还有些紊乱,绵软云团便随着呼吸的频率,有一下没一下地起起伏伏,蹭过手臂。

恍若明晃晃的引诱。

男人一顿,又若无其事将她揽得更紧一些,顺势让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越明珠还处在恍惚中。大抵是刚刚耳中进了水,又被衣袍盖着,她耳边嗡嗡的,只能隐约听见几声惊呼与异动,像是慌张地哭喊跟求饶,没持续多久,便蓦地全部消失了。

冗长的寂静之后,越明珠才如梦初醒。

“……阿策哥哥,你来了?”

话音落下,揽在她腰侧的力道倏忽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