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节 东莞的暗流(2/3)

抒发悲叹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穆。张穆,字尔启,号穆之,唐朝宰相张九龄之后。其父张世域,万历十三年举人,官至广西博白知县。张穆出生时,其父已年过六旬。老年得子,自然疼爱有加,由于家境富足,张穆十二慕信陵,十三师抱朴,十五精骑射,功名志沙漠,弱冠抱迂尚,跌宕不好儒,虽非千金子,宝马常在途,衡门多杂宾,意气皆丈夫。青年时与友人读书于罗浮山,饮石泉,卧春烟,“醉余梦宿梅花月,游倦归来莲叶船。夜映丹光蒸无色,云瑶珠树隐三天”,那是何等的快意。

崇祯六年(1633),他毅然逾岭北上,思立功边塞,有师友欲将他推荐给山海关督师杨嗣昌,却因故未果。于是他就此游历荆楚、湘赣、苏杭,数年间饱览了山川秀色,也见惯了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没想到返乡之时,听说髡贼突然发难,已经占据了两广,在江西逡巡数月后,不得不回返苏杭,几番周折,才于近日搭乘海船回到东莞。谁想一别数年,故旧多死丧,不禁悲从中来。

回到书房,张穆抬头正见了墙上的一幅字画,那是邝露送他的《赠张穆之》,以行草书成,字迹龙飞凤舞,笔锋苍劲有力,实为一幅佳作。诗云:“西风落日悬高牙,张郎诗草名剑华。古来神物不易得,令我三复长咨嗟。嗟君隽手尚沉挚,文心粉绘俱游戏。畴昔穰苴蕴豹韬,不过孙阳写龙骥。君不见淮阴乞食寄漂母,伍员吹箫向吴市。古来英雄失路多如此,所以任公罢钓归沧州,灵药吾将从不死。”

“也不知湛若(邝露)那老小子怎么样了。”张穆心想,听说邝露在他北上之后得罪了南海县令黄熙胤,逃亡广西,可惜在外书信不便,不知他身在何处,不然与挚友携手同游山河,想必也是一桩快事。

想到这里,张穆心中又有了一丝慰藉,随即在书桌上铺好宣纸,又命小厮研墨,提笔作《抵家山故旧多死丧作诗自励》,诗云:“既生五浊世,富贵无久常。患在贫贱中,种种皆苦忙。贫贱穷易返,富贵耽岂遑。回观身渐轻,一切如秕糠。所慕所师友,汲引圣贤旁。西方有古佛,愿力披十方。释家本吾师,宣说极已详。诚信念不断,身出莲花房。五色若车盖,沐浴随香光。尘砂视珠玉,地尽七宝装。帝纲绚行树,风籁含笙簧。鸾鹤会百音,讽念和轻飏。时无寒暑逼,心地咸清凉。物情远善业,淫杀竞自戕。垂老忘归期,愿与恩怨商。”

写罢,忽有一小厮在外禀报:“老爷,苏宇霖老爷有请。”

“苏观生?平日往来不多,他找我何事?请往何处?”张穆有些奇怪。

小厮道:“未言何事,只说在篁村严庵。”

东莞篁村原没有寺庙,历史上有一座著名的芥庵,乃道独和尚弘法道场。道独和尚,别号空隐,广东南海人,曹洞宗三十三代传人,先后继住庐山黄岩寺、东莞芥庵、罗浮山华首台、广州海幢寺等法席,卒于东莞芥庵。芥庵乃道独和尚与天然和尚(曾起莘)返粤后所建,不过此时的道独和尚还在庐山金轮峰,原本他应该在1640年受陈子壮、黎遂球等人的邀请返回广州,由于元老院的到来,道独和尚会不会回来就是个大大的问号了。

所谓严庵,则是这个时空的袁崇焕幕僚李云龙出家后云游至东莞所建的修行之所。

十多公里外的万家租(今万江村头坊),一户普通人家,氛围有些沉闷。

家中的母亲卧病在床,儿子正端着一碗清水给他母亲送服一些白色的片状药,这是他从城中新开张的润世堂拿的磺胺。先前家里已经请了本县最好的老中医瞧病,开的药方非要用什么原配的蟋蟀做药引,这谁能弄到啊,只能随意抓了一对蟋蟀,显而易见的是,熬出来的黑乎乎的药液喝下去并没什么效果。于是他只能寄希望于澳洲人的润世堂,都说这磺胺是澳洲人的灵丹妙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据说大多数的病吃了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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