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魅_第109章(2/2)
腕上金钢圈嗡嗡震动,她扬手一抛,那金环在她头顶光芒大盛。她战斗,她的法器也随她的意愿加入。火光之下黑暗深处,有它穿云破雾一路横扫,很快便伏尸满地。那些不成气候的妖鬼,不堪一击。
可是杀不完啊,太多太多了。无方紧握住手里的剑,一轮厮杀后茫然四顾,天地都被业火连接到了一起,看那些房舍是扭曲的,甚至倒置的。远处有人在哭喊,一只青面獠牙的罗刹抓住了他的手臂,轻而易举撕下来,扔进嘴里大嚼。血水顺着嘴角滚落,和着血沫子和肉屑,淋淋漓漓四下飞溅。她纵身刺穿罗刹的身体,收回剑时再奋力一挥,半张着嘴的鬼头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火堆旁,轰地燃烧起来。
璃宽茶在距离她十丈远的地方拼杀,银发猎猎飞舞,胸前溅满鲜血,但眼神似铁,正战得兴起。这些日子憋屈坏了,难得遇上这么好的机会,不发泄一下,人快被逼疯了。飞来楼受金刚压制,他们这些人最终都成了他的工具。不能反抗,怕遭天谴,可是不反抗,在他步步为营的算计里,最后只能毁灭。
仰头看,金钢圈回来了,停在她身前兀自转动。她伸手把它戴回腕上,圈身被血染透了,用力擦拭,真奇怪,怎么都擦不掉。风里传来凄厉的哭喊,她来不及细想,持剑疾驰过去。街道上妖魔正肆虐,尖利的手爪,森森的犬牙……坊院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平和,有的是鲜血铺路,和随处可见的残肢。
白准一心守护的万家灯火,今晚全都寂灭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会对他的人生造成空前的打击吧!
无方护夫心切,试图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控制事态。她遏制不住煞气,周身向外奔涌出红色的暗流,金钢圈染了血,也许污浊了,并没有反噬她,反倒重新脱离出去,在她左右护卫,一圈一圈旋转,保护她不受外敌奇袭。她大开杀戒,杀光了街头的邪祟,也用光了所有力气。手脚千斤重,累得抬不起来。剑首抵在地面用以借力,她撑着身子大口喘气。汗水氤氲入眼,隐约见火光里一团青色的迷雾向她行来,她眯起眼努力看,是个持双刀的人形。再走近些,才看清那人的脸,精细的五官,尖尖的耳廓,居然是瞿如。
她既惊且喜,向前走了几步,“瞿如,你回来了……”
她不说话,歪着头,眼神涣散,不知有没有看见她。
她又叫了她两声,她泥塑木雕似的,已经丧失感知外界的能力了。
璃宽茶赶过来,看见一厢情愿认定的心上人,哭得梨花带雨。揉着心肝叫了声小鸟,“你怎么了?看看我,我是你的阿茶哥哥啊。”
当然瞿如从来没有管他叫过哥哥,他是想浑水摸鱼,趁她浑沌的时候给她竖立正确的人际关系,等魂魄归体,别再对他非打即骂了。然而他扭曲事实,也没能换回瞿如的反抗和辩白。她还是怔怔的样子,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璃宽茶六神无主,“不对啊,镜海上刚摘回来的小偶都不像她这样。恐怕她的三魂七魄不齐全,各少了一样。”
无论如何,能追回一点是一点。无方收剑正打算摄魄,见她抬手给了跑过身旁的人一刀,那人在他们震惊的注视下倒地,抽搐两下没了气息。瞿如脸上终于露出狰狞的笑,她高举起双手,向天嘶嚎,刺耳的长啸,引得大地剧烈震动起来。
脚下的土地像久旱的河床,开始无尽龟裂,每一道裂缝里都注满了滚烫的岩浆。大地在颤抖,无方和璃宽勉强站住,面对这样的瞿如,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这魂魄不由她做主,背后自有操控她的人,璃宽大喊大叫:“小鸟,你给老子回魂!娘的,你连你师父都敢打……”
可能那一声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龇起牙,眼里精光四射,手中双刀合二为一,疯狂向他们袭来。
一切太快,快得他们招架不及。眼看刀尖逼近眉心,凭空出现一道身影横亘在他们面前,双掌并行推出真气,轰地一声巨响,把瞿如震出去五丈远。
烈火中的令主眉眼如电,额角莲纹向下盛开,和臂上佛印连成一片。他精赤上身,不似平时花枝招展,现在的他像个赫赫的战神,连脑门上的犄角都显得格外威严。
他说小鸟没救了,只是给无方一个交代,搭起藏臣箭满满拉了一弓。弓弦刮过银色的护指,万点流光集中在箭首,飞速向瞿如射去——真的是无力转圜,这长安城已经成了这样,如果不加阻止,城灭只是浅层的创伤,最终的目标,将会是无方。
他到此刻才恍然大悟,金刚打的是这么狠毒的算盘。他利用瞿如和无方的关系,把战火引到无方身上。这么大的动静,必定震动各路神佛,到时候上天降罪,万劫不复。自己得不到,情愿毁灭也不便宜别人,这万万年的修行锤炼出这样一副小肚鸡肠,可悲可叹。
后面的事,他顾不上了。他只知道傀儡被粉碎,操纵她的人也难免伤筋动骨。藏臣是不周山干戈台上杀伤力最大的神器,一旦动用,胜过千军万马。
箭矢如细芒,倏地穿透瞿如的魂魄,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起变化。冷风嗖嗖透体而过,低头看胸前破的窟窿,还没等想明白,瞬间就燃烧起来,被绿色的火焰吞没了。
灵魂没有实质,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火起火灭,很快风过无痕。无方满眼的泪,心如刀绞。瞿如跟了她好几百年,最终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山珍海味没有吃遍,魇都美男也无福消受,只因为错爱了一个人,神魂俱灭了。
璃宽茶瘫坐在地上,没有力气为他初次的真情悼念。看看身下的地面,逐渐恢复原状,可惜小鸟不在了,她消失的地方不过留下一滩浅浅的印记,不去细看,甚至辨认不出来。
令主紧紧握住无方的手,害怕她怪罪,嗫嚅着:“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向大明宫方向看,那光明宫的人,现在必然也不好受吧!
无方摇头,“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