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2/3)
“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们好一点呢。”陶白说出这句话时双眼已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水雾,“如果你对我们好一点,她就不会死,陶白也会有妈妈,我们的家就不会散。你以前为什么就不能对我们好一点呢,为什么不对我们好一点……”
陶武听得心脏抽痛,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控制地颤抖着。
后悔吗?
他问自己后悔吗?
如果他一辈子看不清,那他到死都不懂什么是后悔。
可他看清了,齐素用生命彻彻底底教会了他什么是后悔,他忽略了齐素一腔飞蛾扑火的爱,也忘了如今与他一窗之隔的人是他陶武的女儿。
其实那天晚上他对齐素说的话是真的,那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他回来后再也不走了,他回来后他们一家人好好过。可他说过太多谎,他的太多保证被他一次又一次亲手碾碎,所以老天都不愿再相信他。
所有人都以为他爱曾雨芙,连他自己都以为他爱着曾雨芙,可狱中十年,他除了活着,无数次回想过往,每每想起,他只觉得荒唐可笑。
是他太自以为是,还是曾雨芙太会哄骗人,把他陶武这辈子骗的团团转。
骗得他亲手把自己的妻女一个推向死亡,一个推离身边。
陶武连一声“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不是因为面子,不是因为在陶白面前低头让他觉得难堪。而是太轻了,“对不起”这三个字毫无重量,和曾经对陶白的伤害相比,这三个字轻的可笑。
他曾经总说陶白胆小,成绩不好,不爱说话,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她孤僻寡言,不喜欢撒娇,不喜欢零食,不喜欢玩偶,只喜欢脏兮兮的木头和能伤害人的利刃。
可他后来才明白,她的每一个不喜欢都是他的不耐烦和忽视造成的,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害怕中已经不敢去喜欢了。
因为喜欢没有结果,因为喜欢得不到。
可又有哪个小孩会不想对父母撒娇,讨要喜欢的玩具,甜甜的糖果。
陶白在还是孩子的年纪,被他亲手变成了大人。
陶武心里明白,“对不起”三个字他已经没有资格说出口。
因为无法被原谅。
如果齐素还在,让他付出生命他都愿意去挽回。可齐素不在了,陶白的母亲被他亲手推向了死亡,他也亲手将他的后半生推入绝境。
他已经不配说“对不起”,也不配挽回。
“你妈妈在怀你的时候很辛苦。”陶武沉默了片刻后,抬头看着陶白突然说,“但也很高兴。”
陶白一下子握紧了电话机。
“怀你的前三个月,她吐的很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天天发脾气,一发脾气就戳着肚子叫你‘小闷崽’,说你以后一定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怎么和你说话你都不理她,也不踹踹她。”二十多平的探视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
“每次我都和她说你还小,还不会动,她总不信,天天晚上坚持和你说话,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胎教,就买了一部收音机每天放歌给你听,直到第一次胎动,她高兴的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你还五六个月大的时候她就给你准备了好多小衣服和玩具,天天想着等你出来怎么陪你玩。她说要努力工作,要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念最好的学校,让你成为我们家最有文化的人。”
“她每天都在期待着你出生。”
回忆往昔,那段在出租屋的时光竟成了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他看着陶白那张和齐素七分相似的脸,眼中噙着泪,却笑了。
“你和你妈妈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如果她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很高兴。陶白,她很爱你,你别恨她。”
陶白喉咙发酸,仓皇地垂下了头。
她在父母常年的忽视和谩骂中唯一执着的不是怨恨,而是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他们所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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