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暗香盈袖 第五十四章 恶胆寒(1/2)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司徒胜被纪云拍了那么一下,只觉四肢百骸如同火烧,半分力气也使不上,便坐着瞪眼道:“三弟,你……!”
纪云愤愤不平说道:“别叫得那么亲热,从前我和二哥主张二度扩张,在山西、湖北各设一个分部招人,你怎么说的?你说鸣剑堂近来新增人员太多,良莠不齐,要整顿几年。这话本也不错,可你恼二哥与你意见不合,竟指使玉泉下毒手杀害他们一家,对自己的二弟尚可如此,难保日后不对我甚至其他兄弟如法炮制!”
在场之人听了无不骇然,司徒云梦更是柳眉紧锁、六神无主,只想:“我爹害了他爹爹?我爹害了他爹爹!那他今生今世也不会再理我了吗?不会的,不会的,我爹不会那么做的!但是事情总也有个万一,万一我爹……?”云梦想到这里,不由得紧紧抓住韩夜的胳膊,既怕他甩手脱开,又怕他一怒之下去找司徒胜报仇,而韩夜还道是云梦伤口太疼,拽了拽她的手,十指紧扣,表示自己绝不会再离她而去。
纪云这番话说出口,莫说来宾听了瞠目结舌,就连司徒胜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只能一边思索缘由一边道:“老三!你糊里糊涂说些什么?我怎么会去害二弟?刘玄德能害了关云长吗?”
纪云嘿嘿冷笑,道:“二哥忠勇仗义,那才配得上关羽,你无德无能、自私自利,也好意思自比刘备?”
司徒胜勃然大怒,道:“你是不是中邪了!当初我们兄弟三人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便是杀了自己,也决不能动你和二弟一根汗毛,大哥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哼,好一个同年同月同日死!”纪云冷笑道:“既然你说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为什么得悉二哥惨死,却不挥剑自刎呢?你如此不信不义,又怎能做这一堂之主!”
台下不少鸣剑堂弟子闻言大声应和道:“正是!正是!司徒胜不配做我们鸣剑堂堂主,快快滚下来吧!”
司徒胜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做梦都想不到议事厅里竟有那么多人反对他,又想起韩风死了八年,他这个做大哥非但没能替人家报仇雪恨,还让韩夜无处容身、四海漂泊,霎时间万念俱灰,竟兴不起一丝做堂主的念头了。
这时候倒是薛燕插了句嘴,她道:“真可笑!你们一同立誓,他要是挥剑自刎,你这做弟弟的难道不应该跟着同年同月同日死?他要是死了,他二弟的仇谁去报?指望你啊?”
“报仇?哼!”纪云看向司徒胜,道:“我这位大哥非但只顾着自己,连二哥唯一的骨肉,他都因为怕事而不敢带回鸣剑堂,前段时间还是我拼死劝他,他才肯去找那么一次。”说着问司徒胜:“大哥,当着大伙儿的面,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司徒胜仿佛失了魂一般,何况纪云所言倒也非虚,于是点头道:“确……确有其事。”
这下不仅是鸣剑堂弟子起哄,连一部分武林人士也开始反感司徒胜的作为。
纪云顺势振臂一呼,大声道:“鸣剑堂弟子听着!司徒堂主早已年迈昏聩,胆小懦弱,不便处事,现由我纪云代为打理,定将本门发扬光大!哪个不服,便上台来!”
议事厅里的鸣剑堂弟子纷纷嚷道:“纪堂主英明!请纪堂主主持大局!”
“哈哈哈哈!”纪云显得甚是开心,道:“很好很好!纪某那便却之不恭了……不过呢,司徒堂主再怎么说也是我大哥,做弟弟的绝不干那不忠不义的事,只是鸣剑堂这千余名弟兄的前途可不能全毁在他一人手里,所以只好让司徒堂主安居北苑、颐养天年了,大伙儿今后还要叫他堂主,多顺顺他老人家的意思。”
“是!”鸣剑堂众弟子道:“纪堂主英名不朽,司徒堂主万寿无疆!”这句祝语显得不伦不类,在场武林人士都觉得略略好笑,惟有纪云仿佛陶醉其中,喜形于色,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韩夜本有些疑虑,但望着得意忘形的纪云,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全都明白过来,他颤抖着握紧魔剑,愤恨地对纪云道:“真的那么好笑么?三叔,你已经害了我爹娘性命,还要让你的大哥身败名裂才甘心?”
纪云一愣,吹胡子怒道:“你胡说什么!你爹娘是被司徒胜和玉泉密谋暗害的!可别冤枉好人!”
韩夜说出这番话,陈家父子也停下围攻,一来心想韩夜中了毒,多缓一阵他便少一份力,倒也不忙出手,二来鸣剑堂闹内讧,怎么说也得看个热闹。纪文龙本来想穷追猛打,但陈家父子既然停手,而韩夜斗志尚在,凭自己一人实无必胜把握,于是也停了手,站在韩夜五步开外。
韩夜缓缓直立,对陈家父子和纪文龙视而不见,冷冷望着纪云道:“我承认,单从你们二人而言,我对司徒伯伯的疑心比你更大,之前去云梦闺房寻人,她的房间被人布置了陷阱,能够悄无声息控制住云梦又能随意出入她的闺房,这个人必然和云梦十分亲近,何况此人在鸣剑堂还有只手遮天的本事,除了司徒伯伯还有何人?”
纪云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韩夜道:“可惜你绝想不到,八年前我偷偷来到鸣剑堂,听到一个黑衣人在我家和玉泉的对话,我听了那番话,当时就知道黑衣人必是鸣剑堂有头有脸的人物。”
纪云对韩夜所说的话并不显得太过吃惊,只道:“鸣剑堂有头有脸的人,除了我们几个堂主,还有一些元老,你怎么能怀疑到我头上?”
“因为笑。”韩夜眼里喷出仇恨的火焰,道:“我绝忘不了那晚上你的长笑!当时天色很暗,我唯恐靠的太近被你们发觉,所以只看清了轮廓,但你那充满得意的笑声和白森森的牙齿,我已经死死记在心里!”
纪云不再狡辩,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双手负于身后,道:“然后呢?”
韩夜恨恨地道:“其实是你勾结了玉泉,你非但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你更加明白他的真实身份便是蜀山弃徒——长天!”
话音刚落,在场之人顿时唏嘘不已,长天罪行累累,早已成为武林公敌,而司徒胜更是瞪眼望着坦然自若的纪云,似乎死都不肯相信忠心赤胆的纪云竟有如此深的城府!
纪云不动声色,向台下一扬手,喝道:“动手!”宴席上不少人突然抽出刀剑,向着就近的人砍去,这一变故来的实在太快,武林人士但凡武功低微、反应迟钝者,登时便死在席上,其余人又因为参加宴会未佩戴兵器受了些伤,唯独神武寺那一桌,两名刺客突袭了尘,了尘左手一掌右手一肘便将二人打飞出去,是以未曾折损人员。
宴会上人多眼杂,加之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些刺客是何时混进来的,连了尘都摸不清,他立起身来,终于有些动了嗔念,横眉责问纪云道:“纪副堂主,这也算待客之道吗?”
纪云摸了摸八撇胡子,道:“了尘大师此言差矣,我现在不是副堂主,我是鸣剑堂堂主!”说到堂主二字时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他道:“诸位远来是客,纪某也早已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过韩夜侄儿不把脸撕破,没准纪某还能好生款待诸位送诸位回去,但事已至此……”说着说着,眼中寒芒乍现,道:“还是请各位多盘桓些时日吧!”
那些刺客一击得手便不再逗留在桌位上,一一退开,了尘环顾四周,握起胸前念珠,道:“南海鳄神帮,昆仑两仪派,大漠黄沙门,河朔黑罗刹堂,东岛血月一刀寺,云南天龙教,阿弥陀佛,纪副堂主好大本事,三教九流的人都请来助拳,看来纪副堂主是想让我等盘桓个数十年数百年才罢休了。”
和人动手看出对方身份,这并不难,难的是了尘在解决两个近身刺客之余,还能留意到其他人的动静,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连纪云都不由得为之一惊。
韩夜冷哼道:“哼,他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奸诈,让自己儿子和云梦成婚,料想我必定来此救人,然而情势未必控制得住,他又想了后招,派人混在宾客里,这场宴会虽然大多按照门派就坐,但江湖上的小门小派本来就多,一旦热闹起来,到处走动,那就很难留意得到了。所以九华剑派和五雷盟能不能战胜我,他并不关心,这两派一走,对他而言只是少了两拨要处理的人。”
薛燕细细数了数那些刺客,竟有一百多人,于是小声对韩玉道:“呆瓜妹,情况大大不妙,梨花姐被老匹夫绊住了,待会儿打起来,你去帮你哥,我留下来照顾碧水宫的姐姐们,明白么?”见韩玉重重点了点头,她又摸了摸澄心的头,道:“小光头,这里已经死伤了不少人了,你快显灵吧。”
摸了许久,澄心仍是目光混沌地看着薛燕,道:“漂亮姐姐,这次恐怕不行了。”原来佛家万事讲究机缘,那日薛燕在神武寺唤出文殊菩萨,一来宝寺正逢千年浩劫,众多舍利显灵,二来碰巧文殊灵应,这才能让澄心变成文殊,这次到了鸣剑堂却大不相同,澄心反倒成了累赘。
纪云为了促成这次的大事,除了暗通长天,又收买了许多武林人士,眼见各大门派都有损失,而已与自己私下勾结的李银松、吴道山又对上了梨花与王德,眼下最担心的只有这个神武寺的了尘和尚,但了尘既然不动,其余武林人士更不敢轻举妄动,一切自然都在自己算计当中,于是他踌躇满志地对韩夜道:“接着说,好侄子。”
韩夜也并非坐以待毙,之所以和纪云说了这么久话,既为了缓口气给云梦疗伤,又要调息内力镇毒,这才缓缓道:“三叔,你才是好样的。纪文龙之所以拜他为师,也是你怂恿的,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从小就霸道蛮横,只怕也是被你给熏陶的。”纪文龙似乎被韩夜说中痛处,面色一青。
怒火渐息,毒性暂压,韩夜愈发冷静,他道:“说到鸣剑堂只手遮天的人物,只怕司徒伯伯远不及你,你表面上看起来忠诚耿直,其实内心恶毒万分。只怕长天本来还不想杀我爹,但我爹已经查到你头上,你不得不撺掇长天老贼灭我满门,而作为交换条件,你就任由长天吸取鸣剑堂弟子的精魄,好修炼那吸魄大法!”
纪云没想到韩夜连这一层都想到了,不由得微微退却,心想:“这小兔崽子本来就去过蜀山,长天的事情他就算全知道那也不算稀奇。”
韩夜道:“只是我有个关节一直想不明白,除了司徒伯伯,谁还能在云梦闺房里布置机关,直到发现云梦被人控制,又看到你笑,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纪云饶有兴致,道:“哦?愿闻其详。”
韩夜抓紧云梦的手,云梦面色微红偷偷瞧他,却听他道:“你既然忠肝义胆,又是司徒胜未来的亲家,把司徒胜叫去喝酒商量大事那是少不了的,你绊住了司徒胜,大可让纪文龙、长天来云梦闺房布置,云梦被你们控制自然无法阻止,而纪文龙作为云梦的未婚夫婿,出入北苑也是理所当然。”说着声音愈见洪亮,道:“我还可以大胆猜测,这机关便是最近两天设的,因为设的太早没准司徒胜会发觉,而这两天司徒胜忙于接见武林众多宾客,分身乏术,其余弟子又忙着张罗布置,自顾不暇。”
纪云点头道:“二哥有你这样聪明的儿子,那也死得不冤了,只可惜我若不让长天杀他,他准会去找大哥,大哥一旦对我起疑,后头很多事情都办不了了,说实话,二哥和嫂子对我纪云不错,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韩夜冷声道:“他一直没怀疑你,或者说不愿怀疑你,矛头所指都是长天老贼,因为他内心一直相信你是他的好兄弟,不会出卖鸣剑堂,可你惴惴不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终究还是害了他。”
纪云竟然面有愧色,道:“是,这八年来,也就是这件事我思之甚悔,但做也做了,只好一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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