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_第66章(2/2)

丞相冷笑了一声,“这事只有你知情,绝对同你有关。”

连峥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见他两眼如鹰似的盯着他,他便一阵心虚。没等他逼供,就推开凭几破罐子破摔了,一梗脖子道:“是我告诉少帝的,那又如何,你们不是好好的嘛。你这人的脾气我最知道,若少帝没有死缠烂打,你不知还要惺惺作态到什么时候。燕相如你都块三十了,再矫情下去连孩子都生不出了,就别故作矜持了吧。你看我,我是一心为你考虑的,你不谢我,还来责怪我?”

丞相冷静下来,想想这乌鸦嘴虽然不严,但从来不存坏心,便不同他计较了。

炉上温了一壶酒,他提过来,为他斟了一杯,“你回来得晚,错过了一场好戏。昨日千秋万岁殿里大宴,楚王向我发难,源氏诸王坐山观虎斗,我知道盼着少帝亲政的不在少数。”

连峥放下酒卮哼笑,“我若在,非同那个老乌龟好好理论不可。自己的封邑都管不好,还有这闲心过问朝政!说到底,这事需看少帝的意思,就藩各地的王侯没有立场操心。楚王要做领头羊,狠狠打压就是了,这个你最在行。我想他昨日殿上得意了,今日不知怎么悔断肠子呢。”

他听后笑起来,呷了一口酒道:“说得也是,安逸得太久,便有人蠢蠢欲动。”

“巴结你的人也不少,我一早坐在这里,听说胶东王和夏缨候遣家老送拜帖过来,可惜你还未回府。”

他慢慢舒了口气,有人针对有人拉拢,这才是平衡之道。他知道这些人暂且掀不起浪花来,客套接待一番,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偏过头仔细看了连峥两眼,“天水苦寒,这长冬怎么过?我送个人给你吧!”

连峥满脸戒备地审视他,“什么人?你不会打什么坏主意吧?”

他白了他一眼,起身到门前唤家丞,低低吩咐了两句,家丞得令匆匆去了。

女孩子的心,有时候只有芝麻绿豆那么大。少帝心里装得下江山,却容不下那个魏女。既然没打算收房,放在他府上不伦不类,还不如送给连峥,让他带回去安置。

他重又举起酒卮和他碰了碰,“源亨给我送了个魏地美人。”

连峥抬眼,“魏王源亨?他也看不惯你常年以手……”见他凶神恶煞看过来,连忙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打着哈哈说,“他倒有心。”

丞相垂眼道:“我这里不好相留,你把她带回去,也好有人照顾起居。”

连峥点了点头,“我明白,她再留在你府上,只怕活不到下个月。不过我这人,要求很高……”

丞相说还凑合,“不会叫你为难的。”

能从他嘴里说出还凑合来,可见这魏女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连峥心下有数了,听见廊下有脚步声传来,仰后身子看窗外,一看之下大为惊艳,那魏女简直是雪堆成的人儿,魏王出手就是不凡。

他喃喃自语:“少帝不是善男信女,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丞相撇了下唇,“明日开始就不必再来我府上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家丞在门上回禀:“君侯,仆将人领来了。”

丞相示意把她带进来,她赤足到面前,规规矩矩稽首下去,听丞相说把她转赠给锦衣侯,她的前额紧紧抵在手背上,连头都没抬一下,应了声“诺”。

出身低下的歌舞姬被送来送去是家常便饭,谁也不会将此当作一回事。随口交代完了,家丞把人又领出去,他再三叮嘱连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说梦话的毛病,只有一样告诫你,身边不能留女人共宿到天明,记住了?”

心里藏着事,唯恐做梦说漏了嘴,所以睡着的时候枕边不敢留人,“大业当前,至亲亦可杀,”连峥笑了笑,唇角透出凄凉来,“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死于敌人之手,也算死得其所,如果死于至亲好友之手,那便太可悲了。”

千秋霸业,谁主沉浮?每个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推你走向生,你便生;推你走向死,那你便不得不死。

路寝里的少帝听斛律回禀丞相府上的事,半晌一笑,“这个连峥,丞相果真前世欠了他的。”